朱威武察觉到祖北极少地严肃起来,师父嘴角虽然还是微笑着,但眼里的笑意消失殆尽,朱威武乖乖挺直了腰背。
「医者当也有在医术上试错的胆量,若是一直只遵医书不思进取,那和城中那些循规蹈矩的老古板有什麽区别?这还是师父教我的。」朱威武十分委屈。
「那也不是你枉顾人命的理由!」祖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将朱威武吓得浑身一抖,她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师父。
「师父。。。。。。弟子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朱威武皱着小脸掉眼泪。
「好了,你别吓她了。张家护法妖化是好事,这或许就是击垮张家的第一步,我们也有了可以追寻的线索。」贺修良弯曲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祖北叹了口气,几年不见,小徒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再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後面撒泼打滚的毛头小子,也有自已的判断和处世了。他熟练地摸了摸朱威武的脑袋以示安慰。
熟悉的触感,隐忍了好一会儿的思念如洪水汹涌,一股脑全都冲上朱威武的鼻腔和泪腺,化成不争气的眼泪和鼻涕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流了满脸。
「笨蛋,可别被这家伙吓住啊。」贺修良摸出一张纱绢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祖北脸黑如锅底,攥紧自已墨青的袖子。
。。。。。。
「我知道你对我徒弟藏了什麽心思,但我收她为徒是真心的。」游廊下祖北和贺修良并肩而立。
「你不满我利用她。」贺修良闻此言轻轻笑了起来,「你同我,又有何区别?在这种世道里,真心最不值钱。」
祖北沉默了。
院中雪停。
「你知道张家左右护法为何会出现在依岱城?」贺修良问道。
「张家体系庞大,上有家主神子,下设左右护法八大长老,还有十二血种。难道张家已经疯到要对邓家下手了?」祖北神色阴鸷,他将心中最坏的猜测宣之於口。
「倒也不至於这麽丧心病狂,他们不是冲着邓家来的,是冲着朱威武。」贺修良面色平静,「朱威武是他们看中的十二血种之一。」
贺修良此言如同一石惊起千层浪,祖北骤然转身目光如炬,双目紧紧盯着贺修良:「朱威武身上到底有什麽让张家如此看重?」
贺修良说道:「不是让张家看中,而是让『枫叶映山红』看中。」
祖北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必不会让它得逞。」
贺修良没有理会祖北控制不住外放的情绪,问他:「沈寿又做起了缩头乌龟吗?还是在巫山和豹妖你侬我侬?」
祖北冷哼一声说道:「他是不敢下山,就是个懦夫,还能指望他做什麽。」
「邓家闭门不出,四年前县令万方上任,城中开始有巡妖侍卫出现,每个城门口都增添了锁妖刺,所幸我是被你徒弟从南城门的地道里运进来的。」贺修良的话题十分跳跃,「最近城中妖兽确实变多了,他们无法经过锁妖刺,所以城中必然有人接应,应该不少於两条地道的存在。」
「锁妖刺?张家的锁妖刺竟然能布置在这里。。。。。。邓家决不能无人,天下绝对不能变成张家的天下。」祖北迅速冷静下来,一下子就抓住了贺修良想表达的重点。
依岱城是邓家的根,两大世家素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所属势力不允许踏入对方的祖宅所在城池。
「邓家出事了,我离开了几年,很多事情都已经脱离掌控。」祖北断言道,低头拍了拍墨青色的衣袖,他又恢复了往日温蔼,「我会让他们做好准备的。」
对话告一段落,贺修良突然开口:「你们两个小崽子偷听够了吧。」
茹承闫从游廊的拐角处走出来,坦然走到贺修良两人面前,身後跟着一脸心虚的贺於菟。
「我们不是有意。。。。。。」贺於菟刚想开口解释,茹承闫直接就朝他们点了点自已腰间的龙脊鞭。
祖北眼角微微弯了弯,重新带了点笑意:「小子,你是邓家的人。」
茹承闫并未否认,他自知此时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
没有得到回答的祖北视线落在茹承闫身後的影子上,他思考了一会儿,扭头问贺修良:「是他们?」
贺修良点点头。
祖北轻笑一声,往前院走去,自言自语却又刚好被在场的三人都听见地说:「唉,一切终将到来。」
茹承闫意识到他们可能知道的事情比他要多很多。
「走吧。」贺修良对茹承闫两人说道。
「去哪儿?」贺於菟问。
「去邓府。」茹承闫替贺修良回答道,他收起了手中的龙脊鞭,迈开大步跟了上去。
。。。。。。
邓府位於城北临师大街,只要站在城北高於三层的亭台楼阁上向下观望,保准都能一眼看得到临师街。
相传临师街是因为在一次内战中,反叛军屠城,城中无论男女老少皆持武临阵拼死抵抗,他们组成的军队将叛军堵在临师街前,用人命堆出来的战壕让叛军再无法前进半分。
为纪念此战惨胜,把最後一道战线称为临师街。
四人踏雪而来。
祖北没走大门,绕到邓府後院一墙之隔的巷子中,说道:「我先进入打探情况,你们在此等候,若能进入,我便发出哨声,若有危险,你们先走不必管我。」
贺修良落得清闲,抱臂倚在墙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