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於菟一直紧紧跟随在茹承闫身边,此时同他一起站在院中水缸旁。
茹承闫感觉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大石,温暖的阳光照进巷子里,却照不进他的心。
他沉默无言地低头思考着,张叔和张婶这两人肯定不简单,并且已经认出了他腰间的龙脊鞭,这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相当於失去了先机。
贺於菟低头仔细观察水缸里一尾金鱼,在清透的水中四处游动分外有活力。他其实也察觉出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他按下不表。贺於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发生什麽事,他都会守在茹承闫身边,守护好他手中唯一的浮木。
很快厨房就飘出来一股熟悉的恶臭味,贺於菟顿时两眼一瞪,差点把自已呛死。
伙房中,朱威武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小碗暗红色液体从食盒里拿出,再混着几十味药材一起倒进药炉,大火煮成一碗黏糊糊黑漆漆的药。
张婶一直在旁边看着,想帮忙但又怕好心办坏事,原地干着急。
朱威武端着药碗,回头对张婶说:「张婶,我先端过去让张叔服下,这些就等我稍後过来收拾。」
张婶连忙摆手:「我来就好。」
朱威武从伙房步伐稳健地走进张叔的房间,院中的茹承闫感觉到紧随其後的张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安的情绪。
茹承闫立刻就想到了,张婶绝对知道银月铜骨草的功效。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抬脚进入了房间。
「张叔,喝药。」朱威武弯腰哄道。
张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朱威武身後的张婶,微笑接过药碗,仰头一口闷了。
张婶伸出去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她想要阻止但又中途改变主意。茹承闫看见了但也同样没有阻止,他想到《百妖列闻》上的介绍:普通人族服之,爆体而亡。
他并未阻止,是因为张叔张婶之间存在着格格不入的怪异感,他想看看服下类妖草的张叔,是否会有什麽後果。同时也是因为这是在幻境之中,茹承闫觉得他的冷漠十分合理。
但是张婶为何也没有阻止呢?她对张叔的自信来自於哪里?
等到张叔将空了的碗放下,张嘴想说话时,异变突生。只见张叔突然两眼一翻,整个人在床榻上绷直了身体,开始口吐白沫。
来了!茹承闫有些兴奋地想到。
张叔的手脚开始痉挛,脸上浮现出黑紫色的血管,脖子上的肌肤也开始不规则的跳动,好像皮肤底下有什麽东西想挣扎而出。
朱威武肉眼可见地慌了。就在这时,张婶拨开朱威武,站到床前,从袖中抽出一柄通体乌黑的卷刃。
张婶也顾不得有人在场,解开张叔的亵裤,手起刀落,重重两刀划过,大腿两侧血液喷溅得老高,少数一些溅进了张婶微张的嘴里,血液顿时将被褥都染成了黑红色。
张叔当即惨叫一声,神志短暂地恢复了清明,他咯着血,抬手按住了张婶的卷刃,轻声说:「别。。。。。。把水中莲收起来,朱大夫要紧。」
「你们。。。。。。」朱威武已经愣在了原地,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茹承闫这时上前几步,走到朱威武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朝张婶说道:「凡人服用银月铜骨草会爆体而亡,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吧,张婶?」最後两字的称呼充满了戏谑,他的眼神里满是冷漠,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
张婶忽略了张叔的话,扭头与茹承闫对视:「常人若是出现无法承受药性的症状,须得一盏茶时间里将此人股间经脉挑断,以形成一个药效缺口,避免爆体而亡。」张婶的视线再次下移,停留在龙脊鞭上,「你我本是同根生,我以为你会帮我的,可惜事与愿违。」
张叔的手无力地落下,他独自喃喃道:「毁了,一切都毁了。」
张叔全身的皮肤开始发白,身体的抽搐也没有之前严重了,他开始出现失血过多的症状。
「你再不给他止血,他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茹承闫好心提醒道。
张婶伏身伸出两指探向张叔脖颈,发现脉象极为孱弱,几乎已经摸不到,命不久矣!
张婶瞬间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双手也开始颤抖,立即撕开手边被褥替张叔包扎两侧伤口。
此时的屋里一片狼藉,三丈高的横梁上都滴着血,张叔的气息越来越弱,几不可闻。
屋内弥漫着类妖草的恶臭,贺於菟耷拉着脑袋站在床尾,此刻他觉得有些头昏脑涨。而茹承闫的太阳穴突兀地跳起来,他听见脑海中一道声音在窃笑。
第15章迷雾之城15
在医馆躺着歇息百无聊赖的贺修良突然惊醒。
他闻到了附近有一阵很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类妖草的味道飘散出很远。他舔了舔嘴唇,从床上爬起来下地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双脚上套着一双足衣。
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变成人类行走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他不得不原地走起来适应这种感觉。
贺修良一路嗅着血腥味很快就找到了张婶家。
他轻轻地推开了木门,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味道在门扉敞开的那一刻扑面而来,他的眉头紧皱着。
贺修良循着味道走进房间,他第一眼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朱威武,尔後双目里的血红色渐渐褪去。
他看了看房梁上的乾涸了的血迹,转眼视线落在了贺於菟身上,穿过血迹铺就的青砖地板上,踮脚前行,用尽全力克制来自本性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