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戈柔也跟着跪了下来,刚想开口替茹承闫道出原委辩解两句,就听到榻上那老头子说:「你做什麽跪我?你是自由的,又不是卖身给我了,卖给我我也不要。。。。。。你就算是在大街上发疯乱杀无辜,我也不会对你指手画脚。」
老邓仰面又躺了下去,他对这太过於恪守规矩的崽子实在是头疼。
其实滥杀无辜也没事,天下哪里有人配得上茹承闫的一句无辜?老邓将没说完的後半句话咽回肚子,到底是不愿乱了茹承闫的心。
茹承闫却没有起身,只听他道:「师父,戈柔姑娘可留在此处否?我看她可怜。。。」
「凭你本心做主即可。」
茹承闫话还没说完,老邓就打断了他,说完这句话两眼一闭一副别来烦我的不耐模样。
「是。」
茹承闫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戈柔想上前扶他,被他不着声色避开了。
这时屋外的一个女子声音响起:「老邓,承闫是不是回来了?」
床上的老邓睁开眼,看了看茹承闫,示意他去应付。
茹承闫开了门,门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在抖落伞上的水珠。
是掌柜胡德义的夫人李娣敏。
茹承闫尽量温和地问道:「胡夫人,有什麽事吗?」
李娣敏听到声音,将手上的伞靠在门边,两只手握在身前,稍显局促地说:「承闫啊,你是不是带了个女人回来?」
话音刚落,李娣敏就瞥见了房间里一只女人的鞋。
茹承闫没有隐瞒:「是。外面乱了,这女子逃命途中,我救了回来。」
李娣敏一听,赶忙说道:「承闫啊,听我一句劝,可千万别随便在外面带人回来。现在世道不太平,谁知道带回来的人心术正不正,可别引狼入室。」
「夫人,奴家承蒙贵人相救,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戈柔主动站出来说道。她知道自已已经暴露了,何不直接大大方方出来说话,虽不能直接打消别人的疑虑,但也胜在能让人看到她的真诚。
李娣敏直勾勾的视线将戈柔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不客气道:「你是风月女子吧,真是个麻烦。你若是楼里逃出来的,那迟早会被人找回去,你这张脸太明显了。我们胡家可不会收留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下贱胚子。」
戈柔一听立马就要落泪,茹承闫藏在背後的手也倏然握紧了拳头,老邓突然开口:「大嫂,这女子我心里有数,大哥会同意的,你回去吧。」
这明晃晃的逐客令真是毫不客气,李娣敏吃了瘪,悻悻离去了。
茹承闫关上门,将外面嘈杂的雨声都隔绝了,然後走到房间里的唯一一个破旧木柜前,取出一套自已许久不穿的水蓝色长布衣,递到戈柔面前。
「你且将就吧。我去烧水,你在後院西屋等着,门口那把伞你拿去。」
嘱咐完,茹承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幕中,天边本就因为下雨而残存不多的馀光就快要消失了。
戈柔双手捧着衣物望向那拱起来一小块的被褥,屈膝行了一礼:「多谢邓仙师收留。」
裹进被褥里的人没有吭声。
冒雨到了後院厨房,茹承闫掀开锅盖,里面放着一大碗飘着几根青菜的面,还是温热的。
眼眶忽的一红。
茹承闫将面拿了出来,小心用另一只碗盖好,重新煮上一锅热水,再把怀中的竹鼠掏出来开始处理。
他突然想起来,方才回来的路上,倒在路边的那个破布麻袋也是身穿和这个戈柔身上一样橘黄色的衣裳。
啧。
咕噜咕噜的,热水烧开了,茹承闫拎了一桶去了西屋。
他轻轻将水桶放在西屋门口,说道:「戈柔姑娘,热水放门口了,不够再叫我。」
戈柔轻轻应了一声。
老邓两人本就寄人篱下,生活清苦得很,连遮天的雨伞都是捡回来补了两个洞的。
只有一把。
茹承闫回到厨房,用剩下的热水把竹鼠处理乾净,串好架在小火堆上炙烤,起身把灶台上那碗面连带着盖碗一起端进暖屋里去。
老邓悄悄支起一半身子瞄着进屋放下碗又转身离去的茹承闫,嘴里嘟囔着:「这臭小子,真是头倔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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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经降临,但城中却几乎没有人点亮街上的灯笼。整个依岱城笼罩着阴翳的黑暗。
茹承闫掩上了挂马掌铺的门,适应了街上的黑暗,沿方才路过的主街走。他还是有点犹豫,正如胡夫人刚才说的话,他不太清楚要救的人是正是邪,他也怕给自已带来麻烦。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团显眼的橘黄色破布麻袋,他顶着大雨站定在这人面前,从头到脚打量着。
啧。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略微思考之後,茹承闫还是上前一步抓起这破布麻袋的後衣领,弯腰吃力地往家拖。
现在茹承闫犹豫的点变成了另一个,屋里就那麽点地方,千辛万苦拖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死了还要费力气扔出来。
被无情拖行的黄麻袋本人,此时正浑浑噩噩半昏不醒。
好痛。。。手好痛,屁股也好痛,我在哪?
被拖行的贺五虎混混沌沌用尽全力张开左眼的一条缝,努力抬头去看身後拖着他行走的人。但人影在大雨中模糊至极,没等看清,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到挂马掌铺的路程不算远,但是茹承闫把血人扔到厨房的地上的时候,还是累得瘫倒在小木凳上小口喘息,伸出一只手无力地翻动树枝上的竹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