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爆元宝虾用的海虾,龙井虾仁用的是南湖的白虾。炝拌鲜笋是春笋,腌笃鲜里面用的冬笋。”
袁掌柜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但看着重复,等试完热菜后再说。”
袁掌柜点头,把刚才王管家说的都一一记下。
“白瓷清雅温润,但不够精致。”
袁掌柜说:“得味楼有其它瓷器,待会儿拿出来给王管家一一过目。”
“不必了,届时府里面会全套的碗碟送过来。等确定了菜品所需的食材你们列个单子,府里面会采买好送来。”
袁掌柜心中微动,他觉得那日容瑾对客人身份提出的两种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宴请的客人身份尊贵,什么好的都见过了,此番到东洲来就是体会下“寻常百姓”的生活。
侯在门外听话的李大拔腿跑回了后厨转述给了容瑾。
容瑾点头表示知道了。
“食材、碗筷都由吴府准备,得味楼就提供了手艺和场地。”黎未在一旁重复了一遍,好似在想得味楼应该拿出什么标准来接待。
“吴老板对客人好重视啊。”周元亮惊讶,“那干嘛来得味楼吃饭,自家宴请客人不是更加周道吗”
“好好做你手上的事情,客人的事情少打听,以前师父是怎么教你的。”白塘看了周元亮一眼。
周元亮缩了缩脖子,没有师父时不时收收笼头,他现在有点飞了。
“知道了,我干活。”
凉菜送了上去,那就要开始上热菜。
八道热菜以龙井虾仁开头,剥好的南湖产白虾虾仁在锅里面滑炒几下就变了颜色,新鲜的虾仁肉质鲜甜脆嫩,明前的新叶似带着雨水的潮气和清香,与虾仁同烩,吃上一口眼前展现出来的便是淫雨霏霏中南湖畔茶园的画卷。
先清淡,后浓墨。
所以龙井虾仁之后的上菜顺序是醋溜小黄鱼、紫菜狮子头、松鼠鳜鱼、东坡肉、粉蒸排骨、鲍鱼红烧肉。
一味的把味蕾感受向上推会后到了鼎峰就开始极速疲惫,需要清雅收尾,这时候清淡的菌菇,与细嫩元贝搭配,辅以青绿的薄腌雪里蕻,非常解腻,所以收尾菜是竹荪炝元贝。
王管家合上菜单的功夫,第一道龙井虾仁就摆到了跟前。
后厨那头。
一小碗豆米炒饭出现在了黎未手上。
豆米,就是毛豆。
现在不是毛豆上市的季节,得味楼用的毛豆是去年的冻货,赶在下市前剥好了冻在了冰窖里,味道和口感肯定和新鲜的不能比,但能够拿出毛豆和切碎的咸瓜炒的小凉菜就很低调地传递出一个信息——得味楼底蕴还在。
“我用虾头熬出了虾头油炒的,那边试菜,我们也别误了饭点。”
焦糖布丁,甜甜滴……
下意识接过炒饭,黎未想说一声谢谢的时候发现容瑾已经走远,正端着碗边吃边盯着周元亮处理小黄鱼。
沿江而上不到两个时辰海边新鲜的海产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东洲,码头边有人接应,以快马送到得味楼。在碎冰里的小黄鱼颜色明艳,眼睛干净,鱼鳃红亮,很是很鲜,做成醋溜小黄鱼绝对可口,周元亮现在就在处理小黄鱼。
他是得味楼的切墩,各种切切剁剁的活儿接触的不少,可师父拿手的拆鱼头他不会、整鸡脱骨和整鸭脱骨他也没学精,被容瑾盯着处理小黄鱼,他是越弄越力不从心,软丢丢的小黄鱼好像瞪着死鱼眼睛在控诉他,说它死了还要把它弄这么疼。
“用手轻轻地拽掉鱼头,鱼肠就跟着一起出来了,你别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直接拽。”
容瑾扒拉着炒饭,他以前可没这么三餐定时的养生,忙起来的时候什么吃的喝的全然不顾,等想起来的时候早就错过了饭点,胃里面饿得没有感觉。一个厨子有胃病,说出去都有点好笑,可这就是事实。
现在可不行了,这身子骨,养生是头等大事。
“嚼嚼嚼……手轻点,不是自家……嚼嚼嚼……吃,端上桌的……嚼嚼……必须好看……嚼……”
周元亮扭头,木然地盯着容瑾看。
容瑾,“……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挺好看。”
他腮帮子微动,虾油炒饭里面放了毛豆,鸡蛋碎就和金屑一样均匀地和米饭融合,在他的不断努力下,已经快要见底。
周元亮气馁,低头继续和黄鱼奋斗。
站在墙角的黎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垂下眼眸把笑意尽数藏了下来。整个厨房都在忙碌,大家接替着扒拉口饭,他待在厨房里显得有点碍事,就尽可能站在边角不影响他人,这种热闹很鲜活,就和碗里面的炒饭一样热闹。
他吃了两口,筷子头在碗里面很明显地触碰到了什么。
黎未不动声色地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露出两只开背的大虾,只有新鲜紧实的大虾才能够在烹煮后缩卷出最漂亮的圆形。
他抬头看向已经吃完了炒饭的容瑾,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他的温柔和细心。尚在孝期,吃用都尽量素简,清素归清素,能吃还是要吃点的,避着点、藏着点……黎未又用筷子拨弄了一下,把虾仁藏在了金黄的米粒之下,心里面暖暖的,像是捧着一碗阳光。
当弄坏了第二条小黄鱼后,周元亮又是气馁又是自厌,“我不弄了。”
“再弄一条,要是还不行,我来弄。”
“哪里不行了,我弄第二条的时候就是力道没有掌握好,手法对的。”
周元亮稍微激一下就不服气。
“行吧,那就再让你弄一条,事不过三,你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