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姜早没了上前打招呼的想法,她不失礼貌的对傅又弛说道:“你们忙。”
说完,她利索地转身,朝电梯口走去,速度越来越快,好似身后跟着一只恶犬。
等姜早没了身影,何斯屿转身就走,傅又弛赶忙跟上。
“你干嘛不跟她打招呼?”傅又弛说,“是闹矛盾了还是怕火了有绯闻?”
何斯屿头也不回,语气骤冷,“没空。”
《逐日》是由几家大娱乐合作举办的一档史无前例的乐队选秀节目,很多过气乐队都想借此翻红,此外,节目组还设计了素人通道,素人和艺人可以同台竞技,有可能还会组成最终乐队。
总而言之,竞争很激烈。
柯允也给何斯屿报了名,所以这段时间他要操心的事很多,除了在练习室练习贝斯和跑医院做检查外,他还需要找老师额外学习打节奏,以备不时之需。
确实没空打不必要的招呼。
何斯屿开完药出来,极其意外的碰见了一直陪在时木槿身边的助理林漾,他跑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漾姐,你怎么在这?”
林漾转过身来,见到何斯屿,神色明显变得慌张,她将药袋藏在身后,尴尬着打招呼,“斯屿?你怎么也在这?”
何斯屿看了眼露出一角的药袋,若隐若现的看见上面有黑色墨水写的槿字,他眼珠稍颤,说:“我来检查耳朵。漾姐,你不是应该和我妈一起在美国出差吗?怎么会在这。”
说完,他环顾了眼四周。
林漾攥紧手中的塑料袋,心一横随便找了个理由,“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跟时总请假回来养一段时间。”
何斯屿以为时木槿回国了,听林漾这么说,扭过头来,正要开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林漾,取个药怎么这么久。”
何斯屿闻声转身,目光渐渐下移,最后落在一张轮椅上。
说话者正是出国半年的时木槿。
时木槿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自己的儿子,她表情木讷地看着震惊中的何斯屿,准确来说是她做不出任何表情,被病魔缠身的这些年她已经狼狈到脑袋侧贴着肩膀,双手不自然的弯曲着,唯一能动的只有歪歪斜斜的嘴。
“妈……”何斯屿不觉喊了一声。
时木槿不希望何斯屿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她嘀咕一句,“我不是……你认错了。”说着,她示意保镖动手将她推离这个地方。
轮椅刚转了半圈,时木槿的泪眼就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想抬手挡住憔悴且无生气的脸,却无能为力。那双手却像是一根被冻住的木头,屈伸不得。
“妈!”何斯屿追了上去,一把推开保镖跪在时木槿跟前,如鲠在咽地又喊了一声,“妈。”
这一跪让时木槿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护心城变得溃败不堪。
从洱楠出来闯荡,时木槿在话剧演员这条路走了很久,认识何北书后她开始学习做生意,用了五年的时间开了一家服装公司。
她在何斯屿心里要么是在舞台上婀娜多姿的红玫瑰;要么是做事果断的女企业家;要么是温柔体贴的母亲。
反正不该是半死不活的朽木。
如是想着,时木槿还想挣扎着逃离,她拼尽全力身体却只能挪动一丝丝。
事情发生的太快,何斯屿还没回神,只能用双臂抱住生了病的时木槿,他眼圈通红,咬着牙忍住眼泪,说:“妈,你根本没有生病对不对,你和漾姐是在排练话剧对不对,你是为了让自己更入戏才化妆成这样的对不对……”
这种话他曾安慰过自己千千万万遍,何北书冷漠地看着他逐渐沉入湖底时,何北书眼睁睁看着他被恶犬逼到掉入排水沟时,他总劝自己往好的方向想,起码后来的他在青年游泳比赛上夺得了冠军,起码后来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产生畏惧。
所以现在,他也想往好的方面想。
他调整助听器,期待时木槿突然站起来笑着对他说斯屿还是那么好骗。可是等到最后他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对不起……”时木槿动不了,只能用牙齿一点点咬着何斯屿肩膀上的衣料,以做回应,“斯屿,对不起,妈妈不该瞒着你,妈妈应该回来陪你的。”
何斯屿还是不愿相信,他疯狂地摇头,甚至想把耳朵上的助听器取下来,“不,你和漾姐最喜欢骗我玩了,这次也一定是假的。”
林漾站在远处,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缓了好久才终于能用偏于正常的声音说话,“斯屿,时总真的病了。”说着,她的声音又变得苦涩难听,“医生说时总熬不过今年了……”
何斯屿偏脸看向林漾,大声嘶吼,“你骗人!我妈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多少时间了呢!”
林漾不知该不该说,只好看向时木槿。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时木槿口齿不清低声说了一句,“阿屿,你推我出去逛逛吧。”
何斯屿声音梗塞,“妈……”
时木槿眨了眨眼睛,良久,何斯屿才麻木地站起来,侧身走到时木槿身后,脸颊肌肉不停颤抖。
两母子一路沉默少语,等到第三次路过人烟稀少的凉亭,时木槿突然开口,“去那坐坐吧。”
晚秋的太阳和风都很温柔,何斯屿却在风中凌乱不堪,他坐在冰冷的木椅上,神态憔悴,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即便握成拳头也阻挡不了他内心深处的害怕和绝望。
上苍已经让他知道好兄弟闻烁的陷害和亲生父亲何北书的出轨,为什么还要让他看到疼爱自己的母亲被病魔折磨的样子,为什么要一点点抽取唯一爱他的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