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袁慎微眯了眯眼睛。
这位安国公主果然也是认得他的,而她对他所知,也许……
“有趣。”
她今日在楼府对程少商说的话,方才对凌不疑说的话……
安国公主方弗盈,不仅仅是不简单。
方弗盈走过去的时候,梁邱起压低了声音的速速禀报方才结束。阿起一句凌不疑明日还该去程家下聘,凌不疑只留一句他自有安排就要走,迎面撞上紧皱眉头的方弗盈:“阿姊,我这里有些急事,还望阿姊见谅,待我归来再上门给阿姊赔不是。”
方弗盈一把攥住凌不疑的手臂,硬生生把人按住动弹不得:“你随我回去。”
凌不疑心急:“阿姊!我……”
方弗盈看着凌不疑的眼睛:“我知道是什么事,知道你要做什么,所以我更要拦你。”
凌不疑心中一震,十分意外,心中计量着方弗盈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方弗盈神色郑重:“西村,打探消息,到底惹了动静,有人派了不少人过去,约莫是想灭口,是也不是?”
这回不只是凌不疑,一旁刚才才报信的梁邱起也瞪大了眼睛,两人对视一眼,凌不疑神色分在凝重,而梁邱起差点就想认错,因为自己这消息没有瞒住。
方弗盈此时不好细说,却也不能不解释由着这俩多想,自去做了些什么,便凑近了两步低声道:“连我一个今日才回京的都察觉动静了,你该知道这其中凶险。盯着你的眼睛太多了,你有动作格外惹人注意,反倒容易坏事。今日这事既让我知道了,我如何会不管?你放心,丹参早就过去了,她自会随机应变的。”
方弗盈把“丹参”这个名字说出口,凌不疑身边的梁邱起梁邱飞兄弟两个都是一凛,梁邱飞更夸张一些,甚至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梁邱飞:“有丹参姑娘在,韩武应该就没……”
话没说完,被凌不疑狠狠瞪了一眼。
方弗盈笑:“哦,只身去打探消息那人原来叫韩武。”
梁邱飞:“……”
梁邱起:“……”
梁邱飞被兄长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之后,反应极快:“少主公我错了。”
方弗盈又扯了凌不疑一下:“咱们在街上站了好一会儿了,这儿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去我的公主府。”
方弗盈的安国公主府,与凌不疑的府邸在两条不同的街上,算起来相距其实不远。
方弗盈此前常年驻在东南边,极少回京,便是偶尔回京也多会被留在宫中。但这府邸是按照方弗盈亲自找人绘制的图纸建造的,建造时她还特地找了一队亲信从东南回京详细安排各处格局,建成后也留下了几人在京中看管,因而虽然这安国公主府建成十年间,作为主人的方弗盈几乎没有怎么停留过,但她对这里却一点儿都不陌生。
进了正殿,方弗盈却没有让人送上吃食甜浆,反倒打发了其他人离开正殿到外面守着,最终殿上除了她和凌不疑,只留下了没药姜黄,梁邱起梁邱飞,一共六人而已。
“子晟。”方弗盈知道凌不疑虽然跟她一道过来了,可心中仍然惦记着西村那边的事情,脸色一直没有好看过,便也并不耽搁,直接开口:“你可还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称呼你‘子晟’,再不叫名字的?”
凌不疑没想到方弗盈开口问的是这个问题,可她态度这样郑重,又是在不久前才说她心知韩武那边的事情之后,他很难不多想。
仔细回忆了一番,凌不疑心中也有些惊讶:“是我在阿姊之后,执意从军征战的第二年。”
方弗盈点头:“不错,那时我作为援军与你在战场相遇,你才上战场不久经验不足被人偷袭受了伤,伤在腰背,是我亲手给你包扎上药的。”
凌不疑记得这件事,但却一时想不出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只得顺口说道:“阿姊在东南边收了于医药一途极有天赋的三七,时常备着她特制的伤药,那时多亏阿姊带着,我用了好得很快,这才不曾贻误战机。”
方弗盈轻叹了一声:“我是说……我是那时确切知道的,你不是凌不疑。”
方弗盈对面的人猛地站了起来,梁邱起和梁邱飞两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弗盈继续道:“你是霍无伤。”
凌不疑,或者说霍无伤,在方弗盈说完这句之后,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一瞬间变成了一尊石像。
梁邱起梁邱飞兄弟两个去看他们的少主公,一时间完全失去了主意。
方弗盈闭了闭眼:“我没有见过小时候的你,可我当年跟着师父的时候,与霍将军相处过一段日子。难得清闲的时候,霍叔叔想念别处的妻子儿女,与我说起过一些你们的趣事,这其中……便提过阿狰的胎记。三耳虎头,霍叔叔说得很详细,我便记了下来,印象深刻,一直没有忘记。”
当年他们一起在宫中长大,关系虽然亲近但有皇后有越妃等人看着,总要讲皇家的规矩,方弗盈没有什么机会瞧见不穿上衣的霍无伤。
直到那一次。
从那之后,方弗盈再也没有叫过他“凌不疑”,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场合,从她口中所出的关于他的代指,从来只有“子晟”二字。
霍无伤张了张嘴,眼眶慢慢泛红,却觉着万千情绪皆堵在喉间,发不出声音。
“你有你的顾虑你的苦衷,我愿意尊重你的想法,也试着去理解你隐瞒陛下他们的用意。”方弗盈也站在原地,并没有轻易上前:“从你的行事态度便知,孤城之事必有隐情,你想查到实证,让相关之人皆付出代价,以慰霍家满门和孤城全城百姓在天之灵,这是应该的,阿姊愿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