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样用毛巾浸了井水,拧干盖在头上,蹲下身子用小铲子一点点翻着土,时不时打扰到几条蚯蚓兄台的美梦。
她做起这样的事来也不能说熟练,理论知识要多于实践,对于是否能将菜种好,她信心实则并不充足。
杨白羽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的阴影处,半垂着眼看她忙得自得其乐,多少感到有些奇怪。
虽说她在云家时只是不怎么受宠的庶女,却也没有沦落到要自己种菜的程度,如何会无师自通这些事呢。
且她的性子同他打听到的那些完全不一样,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若非再三确认没有错,他甚至怀疑这场荒唐婚事的主角被调了包。
说起来云纱于他,的确很有吸引力,她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让他时而有种远在天边的感觉,一个转瞬再看,又觉得平平无奇。
大约她是个有秘密的人,像她这样的人,猝不及防地闯入他无聊又漫长的人生,对他来说,似是黑白山水画中的异色。
他决定,他要在选择终结生命之前,将她身上的秘密曝晒在太阳下。
这像是场独属于他的探险游戏,新奇,刺激,还可能充满惊喜。
少年,就需要这样的惊喜作为奔腾热血的源动力。
云纱并不知道他脑子里在转什么九曲十八弯的中二想法,她栽了大半的菜苗,站起来活动了下酸不拉几的腰肢。
春草忙完了厨房的事,也想过来帮她。
她将食指竖在唇前,轻“嘘”了声。
“他好像睡着了,小声点。”
春草一脸紧张地点点头。
云纱往杨白羽那边看了眼,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瞧他在廊下的阴凉处歇着,头轻轻歪在一侧,双眸紧闭,瀑布般的乌发垂下来。
与他醒着的时候相比,此刻倒是乖巧多了。
她笑了下,与春草一起将剩下的菜苗都种完了。
又去厨房洗了洗手,出来时,杨白羽仍然睡着。
日头已经逐渐偏西,不再直射院中,反而一抹金色的阳光照进了廊下,丁达尔效应变得尤为明显,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灰尘像是旋转的星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浪漫。
少年枕着阳光安静小憩的模样,像极了她曾经上网时随手保存的一张壁纸。
也是一条长廊,廊下长着芭蕉叶,阳光透过碧绿的芭蕉叶间隙落在廊下人身上。
廊下少年趴在石桌上睡着,桌上是弄乱的了棋盘,脚下还散落着几颗黑白棋子。
一个清秀可爱的绿衣少女正在长廊的另一端探头笑看着他。
云纱低头看了眼自己,白色中衣外罩着浅蓝色短衫,下面因为穿裙子不方便劳作故而换成了宽大的墨绿色长裤,种菜时她将两个裤脚都挽到了小腿,用绳子扎住了,此刻脚下和小腿都还有些干了的泥土。
杨白羽是画中的少年,她却不是画中的少女。
在这样的时代,她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无论哪方面。
许是阳光正好落在少年身上着实有些刺眼,少年睁开眼,那双黑曜石的眸子露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