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之屿的裤脚早已沾湿,是之前他赶路回山村的临时画室导致的,被乔述珩囚禁后他从里边破不开房门,好在卧室配备有线电话,他联系前台求助,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大片黑黄的泥土黏在蒋之屿的裤腿,带着些腥味直直往他鼻腔冲,有细小的虫子爬到蒋之屿的身上,蒋之屿却无空搭理。
逃离之后他又回到画室,水涨太高,他一个人无法将巨大的画作搬离,只好先一边继续画一边在原地等待雨停,可到他最后的落笔结束,雨都还没有半分消停的征兆。
山脚已经被淹得差不多了,手机也没有信号,蒋之屿搬不走画,只能眼睁睁见水患越发汹涌,直到最后连弃画脱身的最好时间都耽误了。
蒋之屿绝望地倚靠在墙壁。
天还没亮,夜晚的山里出奇的静,除了河水滚滚流淌的声音就只能听到些虫鸣。
漫长的、望不见尽头的黑暗。
蒋之屿慢慢从墙角滑落,像是一张泛黄的a4纸,被遗落后皱缩在墙角。
好像到最后,他都还是一事无成。
翟瑛离世之前还拽着他的手说,希望他能够永远坚持梦想。
翟瑛说到头来还是最欣赏他的纯粹,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付出,所以热爱。
蒋之屿缓缓抬头,脑海中闪过翟瑛的面容,视线停留在那幅已经完工并且包好的油画上。
什么纯粹。
蒋之屿不懂。
他不过是比别人反应迟缓了点,钝感了点,也情商低了些。活完人生的三分之一还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他,缺点怎么就成了翟瑛最羡慕、最欣赏的部分。
惯会给他戴高帽。
夜色与水色融在一起,冲跨门槛,涌进破屋,与黑暗连成无际的波。蒋之屿找了个房里沾灰的桌子,站上去,扛起那幅画。
这是他最后能做到了。
虽然要是被乔述珩看到一定会吐槽说傻。
生死关头,想到乔述珩面露嫌弃的脸,蒋之屿竟还是笑了出声。山里的气温很低,水已经淹到脚脖子,寒冷从下而入,慢慢侵入蒋之屿全身。
恍惚间,蒋之屿还真是看到了乔述珩的脸。
是走马灯吗。
蒋之屿眨了眨眼,发现肩膀上的重量也轻了。
。
“死在这山中到时候尸体都是肿的,认不出人,连工伤赔偿都拿不着。”乔述珩扛起油画的另外半边,“真是蠢得很。”
蒋之屿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下巴都快跌到地上。
“你怎么……”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赶来。蒋之屿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好,倒是眼泪先从眼眶蹦出来,乱了他视线。
“你能去哪?”乔述珩腰上还绑着救生圈。
蒋之屿这么惜命的人,会为了什么付出。
这不显而易见的事吗。
乔述珩冷哼出声,给了蒋之屿一个大大的白眼。
雨下这么大,全省都做了洪害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