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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静谧的山谷连鸟鸣声都静止,风无声的吹起两个人的衣摆,曲成溪忽的一笑,上前一把揽住张显的肩膀,抱了上去。
“多谢,”曲成溪的下巴落在张显肩头,轻轻蹭了蹭,“如果不是你那时候一击之下把我轰出去,我现在八成已经被沈钦用玄铁链子锁在山洞里了。”
柔软的身骨贴在胸口,张显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鼻腔里都是皂角的清香味,高高悬起两天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回了原地。
“阿弥陀佛,没事儿,不谢。你离我远点儿,出家人经不起浪。”
曲成溪噗嗤一声笑出来,起身一拳擂在他胸口,顺便摸了一把他的脸:“就浪你怎么滴,假正经的秃驴,抢我酒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念叨佛祖老人家的名号?”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张显反手握住曲成溪的手腕,按住他的脉搏,表情严肃了起来,低声道,“你那天为什么没吃金丸?”
他严肃的时候看起来就真像是个得道高僧,僧袍雪白衬得眉目如画,颇有些飘渺脱尘的感觉,曲成溪每次见他都要暗暗啧啧,心说这副样子自己真是装都装不出来,秃驴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幸亏自己见过他撒酒疯时追着给村里的大黑狗算命的样子,要不然真信了。
“吃了,不管用。”
“不管用?”张显脸色一变,“怎么可能?”
曲成溪笑意盈盈的看着张显,粗布衣衫掩盖不了他惊世的魅色,他慢悠悠地道:“或许是哪个秃驴觊觎我副教主的位置,把药给我换了呢。”
张显表情动都没动一下:“别放屁。”
这些年张显一直在营造嫉妒曲成溪的假象,又被他屡屡开玩笑,以至于现在都有些麻木了。
曲成溪笑了一声,从怀中抹出那枚金丸丢给他:“你闻闻。”
张显接过来放在鼻子下:“药味清苦,似乎没什么问题?”
“再沾沾水。”
张显略有些疑惑,从身旁的树上点下一点露水粘在指尖上,又在金丸上捻了捻,刹那间,一股为不可查的腥味幽幽从金丸上飘了出来。
张显困惑了一秒,瞬间变了脸色:“这是!……”
“湿笼草的味道。”曲成溪眸色幽深,“任何药物在湿笼草里浸泡过一下,就会失去效用,但是表面上和闻起来根本没有区别。这玩意好久没出现在世了,我第一口竟然没尝出来。”
张显的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会这样!……”
“你这金丸从沈钦的藏宝阁盗出来之后有没有离过手?”
曲成溪双手抱胸向后靠在了树干上:“问题肯定不会出在藏宝阁,藏宝阁戒备森严,除了你那次侥幸进入,在那之前绝没有可能有除沈钦以外的人进去,如果有问题,只能是被拿出来之后出的。”
张显皱眉:“药丸我一直随身带着,以我的功力,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我身上的东西……”
忽的,张显神色一变,曲成溪捕捉到了这抹异色,立刻道:“想到什么了?”
张显捏着金丸的手微微用力,闭上眼继而又睁开:“有一次凌玲过来挑衅,扯掉了我的僧袍,虽然只有一瞬,我立刻就抢了回来,但是……”
曲成溪只觉得一阵头大,花月教中他不想沾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沈钦,另一个就是凌玲。
凌玲性格十分古怪,喜怒无常,可能上一秒你还在和她好好说话,下一秒她就忽然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掏出刀子就挖。
有段时间她还极其痴迷自己的脸,在房间里制作了大大小小上百个自己模样的玩偶,每个都惟妙惟肖,就连耳朵上的耳坠都一模一样,曲成溪每次路过她的院子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后来有天夜里,那院子不知怎的忽然着起了大火,所有的娃娃都被烧干净了,凌玲气得大哭,把这笔账记在了他头上,从此由痴迷转恨,以后每次见面都要阴阳怪气,即便明里不敢和他对着干,暗中却一直在使绊子。
“应该不是凌玲。”张显心中焦灼,在地上踱了几步,回头对曲成溪道,“她不知道咱俩真实的关系,也不可能知道我帮你脱逃的计划。如果真是她换的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说不通。”
“或许她只是忽然看你不顺眼,看你身上有颗好药顺手就毁掉了?”曲成溪摇摇头,“总之你帮我留意她,我有预感,她会是个麻烦。”
“我知道,沈钦那边我也帮你盯着。”
张显凝视着曲成溪,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下来:“你怎么样?”
扯了这么多,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那天晚上他焦灼到整夜打坐不曾入睡,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曲成溪被火球击中的模样,要不是理智让他不能轻举妄动,他早就顺着曲成溪留下的记号追进山里了。
那药物发作的惨烈程度他是知道的,没了金丸,他几乎无法想象曲成溪要怎么挺过来。
张显:“那天晚上你……”
曲成溪的脸色忽的有些古怪,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摸了摸鼻子看天:“那天晚上没怎么,那药没有想象中疼,小意思而已。”
张显心说放屁,你这脸色现在还白的像墙皮一样,脉象也一看就是受过重创,药物发作的时候还不知道得怎么死去活来……想着想着,张显的心里忽然像是被针扎似的升起了细密的痛感,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握着念珠的手都有些发颤。
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继续留在花月教的意义,如果在曲成溪最需要的时候自己都不能出现,任由别人把曲成溪带走,那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