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急忙拉住她的手,有些焦急的阻止她,“男子生产历来如此,有陛下的心意护佑,臣侍一定能顺利生产,陛下怎么能为了我耽误朝政呢?大臣们?会说您沉湎后宫的。”
谢瑶卿捏了捏他的手指,伸手揉了揉他脸颊上的软肉,温和的笑,“你是大周凤君,你腹中的是大周太女,朕陪你,恰是为大周的千秋百代殚精竭虑,谁敢说朕沉湎后宫?”
向?晚说不过她,又开始瘪着嘴小声嘟嘟囔囔,谢瑶卿凑近了听,听见他小声说,“自然不会说陛下,到时候之说臣侍恃宠而骄,狐媚君王。”
谢瑶卿笑得愈发开心,捏着他柔软的脸颊,笑着同他说,“你我妻夫,一体同心,朕倒要看看谁敢说你。”
谢瑶卿又用眼神看向?裴瑛,重新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大碍?”
裴瑛点点头,“却?无大碍,只是这一个月得处处小心,不知何时便会发作生产了。”
向?晚闻言,又像只小猫一样往谢瑶卿怀里缩了缩,谢瑶卿便揽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趁裴瑛垂首躲避陈阿郎时,低头轻轻在向?晚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她握住向?晚的手指,轻轻捋着他的手指,轻声安慰他,“别怕,朕一定在,朕一定会在你的身边的。”
向?晚也?笑着回应她,“多谢陛下。”
裴瑛诊完了脉,拱手就要告退,陈阿郎刚要开口留人,裴瑛却?又施展轻功,抬腿从身侧打开的窗户中翻了出?去,飞快的溜走了。
陈阿郎愤愤的盯着她的背影,也?迈着步子,一溜烟的追着她跑了出?去。
有了裴瑛的叮嘱,谢瑶卿对向?晚的饮食作息便越发伤心,凡是向?晚入口的东西,她都得先尝过才罢休,如此相安无事的又过了小半个月,就在谢瑶卿放松警惕,觉得向?晚一定会平安生产时,意外还?是出?现在一次早朝时。
那时早朝刚刚开始,谢瑶卿正拿了内阁学士们?呈报的奏折来看,陈阿郎却?忽然一头撞进金銮殿,恨不得扑到谢瑶卿的龙椅前,他手上带了些斑斑的血迹,哭着抹了一把?脸。
“陛下,凤君早上用过膳就开始发作,如今疼得厉害,陛下您快去瞧瞧吧!”
第66章
自从?谢瑶卿登基以来,这?是她头一次罢了早朝,还是在朝臣备至、奏章纷呈的时?候,不是因为她身体不适,也不是因为她突发心疾。
只是因为向晚生产。
这?在大臣们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谢瑶卿登基不过一年,谢瑶卿的残暴无情、杀伐果断,她们早已经在菜市口流不尽的权贵血里瞧得一清二楚了,她们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揣测天威,她们何时见过她如此慌张,如此无措,甚至舍得撇下上百位朝臣们不顾,一头扎进后宫里去的样子。
大臣们揉着眼下的乌青,迈着虚浮的脚步,一边庆幸于白得了一天休沐,一边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不过是向晚生产罢了,哪里就需要这?么精心了,世间男子哪个不用生产,哪个没?经历过这?种时?候,偏向晚要缠着谢瑶卿陪他,产房那种污秽的地方?,岂是正经女子能去的地方??
先?帝侍君如云,生了十几个孩子,也没?见她同谢瑶卿这?样上心。
更有急于表现的大臣们捏着自己熬了一宿写出的骈四?骊六,辞藻斐然的奏章,在心中酸唧唧的抱怨,那个出身低贱的向晚,难道比得过自己这?一份奏章,谢瑶卿竟为他听?朝一日,已有昏君之象,她回家之后定?要用处浑身解数,写一份石破天惊的劝谏书!
谢瑶卿并不知道大臣们心中的弯弯绕绕,便是知道了,心中也要冷笑?几声?,将那些写在上好宣纸上华而?不实的废话撕个粉碎,然后摔在那些假惺惺的笑?脸上。
她只是焦急,焦急在向晚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竟然不能飞也似的到他身边去。
谢瑶卿心中有些懊恼,忍不住抱怨起为她打理起居,安排日程的内侍,“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提醒朕听?朝一日?”
内侍三步并作两步,一边抹着额上纷纷的汗珠,一边勉强跟在谢邀卿身后,跑得直喘,她有些委屈的为自己解释,“陛下从?来没?停过朝。况且陛下定?下过规矩,说朝政是第一要紧的事,别的什么也不能越过朝政去。”
谢瑶卿猛的刹住脚步,皱着眉回头望了她一眼,那个内侍反应不及,险些撞在她身上,谢瑶卿背起手来教训她,“这?种时?候朕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就是了,多?什么嘴。”她只思考片刻,又补充道,“从?今往后你只管记住,之前的规矩作废,往后唯一的规矩便是万事以凤君为先?。”
内侍有些犹豫的看着她,“这?样耽误朝政,大臣们会不会非议凤君。。。”
谢瑶卿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朕养你们,养这?些大臣是为了什么,如今谢琼卿已然覆灭,世家也一蹶不振,朕难道还要事必躬亲,万事都殚精竭虑吗,你难道想累死朕吗。”
那内侍小声?说了声?不敢,心中却知道谢瑶卿不想累死自己,她决定?类累死内侍和大臣。
凤仪宫就在眼前,裴瑛正领着太?医院上下团团围在产房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的跺着脚,接生的男医捧着铜盆,如流水一般在产房中进进出出,谢瑶卿一眼扫去,却见铜盆中盛满了鲜红的血水,上面还漂浮着些成块的血肉。
血腥气迎面而?来,将她身后的内侍熏了个趔趄,谢瑶卿面色如常,平静的命令道:“宝华寺住持昨日便已经应召入宫为凤君祈福了,你去乾清宫把?朕抄的法华经送去给住持。”
内侍一怔,宝华寺住持入宫她是知道的,但她从?未想过会是谢瑶卿会是谢瑶卿下旨召来的,毕竟这?位陛下从?来不敬神佛,杀人时?似乎从?不在乎业障,是一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罗刹,今日为了向晚,竟肯向佛祖祈求了吗?
谢瑶卿催促她,“快去。”
内侍回过神来,飞奔着跑去办事了,谢瑶卿几步站到裴瑛身边,她侧耳,听?见向晚孱弱的□□声?,她努力捕捉着他的声?音,却只能听?见他无助的哭喊,谢瑶卿搓着手,焦躁不安的问,“怎么会这?样?向晚听?起来怎么这?样痛苦?”
裴瑛伸手比划着,给她解释着男子生产的缘由。
“男子生产,其实就是吃下的结契果在腹中吸收血肉养分,发出新?芽,长?出新?枝,接出新?果,这?个新?果,就是母父心血孕育而?成的胎儿,她一开始连在结契果生出的枝条上,依靠枝条汲取父亲体内的养分,等长?得够大,娩出体外也能生存时?,结契果便会为她开辟一个通道,把?胎儿送出来。”
谢瑶卿蹙着眉,似是不解,“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哪有通道?”
裴瑛叫住一个端着铜盆的男医,指着铜盆里模糊成一团的血水,轻声?道,“自小腹往下,结契果会用枝条穿透血肉,把?胎儿挤出来的。”
听?及此处,谢瑶卿面露不忍,“这?和开膛破肚有什么区别。”
裴瑛停顿一下,耸肩道:“没?什么区别,有时?候若是结契果始终无法顶破血肉,就得让大夫顺着结契果活动的脉络,用刀子剪刀将通道剪开。”她瞧见谢瑶卿深深蹙起的长?眉,急忙安慰她,“不过向晚吉人自有天相,是用不着这?一步的。”
谢瑶卿这?才将提到喉咙的心吞回心口,搓着眉心和裴瑛一起团团的跺着脚。
接生的男医生不知道已经接了多?少盆血水出来了,谢瑶卿看着,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肉都跟着一起流走了,她的手指都变得冰冷无力。
送完经书的内侍扶住谢瑶卿手臂,轻声?道:“时?候不早了,陛下用些东西吧。”
谢瑶卿恍然回神,原来已经正午了,她上前将耳朵贴在产房的墙壁上,却只听?见向晚微弱的呼吸声?,他累极了,也痛极了,一上午米水未尽,又几乎将浑身的血都流尽了,他倒在被染得鲜红的被褥上,伸出伸出颤抖的手,却不知想要捉住什么。
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起伏了。
男医匆忙跑出来,连行礼都忘了,“院判!凤君没?力气了!孩子却只是将将看见头!”
裴瑛当机立断,一边开止血补气的药,一边吩咐等在一边的御膳房的太?监道,“用鸡汤做底,把?山参熬进粥里,喂凤君喝下,他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能不进饮食。”
谢瑶卿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裴瑛回头,却见谢瑶卿满脸紧张,几次欲言又止,话却始终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