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沉默的看着他,那?来?这当太监遭白?眼受毒打,也是因为饿极了吗?谢琼卿过着如此穷奢极欲的生活,自诩富庶的锡州城里竟还有因为饥饿自愿卖身为奴的人。
他叹了一口气?,刚向拉他起来?,竹影横斜的门口却忽然杀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年轻男子,他十五六年纪,生的娇蛮,动作也娇蛮,进来?只当没看见?向晚,伸手便扭地上那?个?小太监的脸,一边将?他的脸扭得红肿,一边仍觉得不解气?,从身边太监手上拿过鞭子,劈头盖脸对着他一顿打。
小太监只能瑟缩的躲着,身上单薄的春衣被打成一块块破布条子,可怜的挂在身上。
他身边尖嘴猴腮的太监还在煽风点火,“贵人仔细伤了手,这种偷吃主子膳食的奴才拉出去打死便是,哪里需要贵人您动气??”
向晚忍不住辩驳了一句,“不过是点吃的,怎么就要打死了?”
那?个?娇蛮的男子倨傲的看着他,“他是你的奴才?怪不得和你一样不懂规矩,殿下亲自定下的规矩,主子吃剩的东西,就是拿去喂狗,也不许这些脏东西吃!”他踹了一脚那?个?小太监,又骂自己的奴才,“你们是死的吗?!还不把他拖出去打死了事!”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向晚,愤愤不平道?:“总该叫阖府的人知道?,目无尊卑上下,动了歪念头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向晚紧紧咬住了后牙,而后愤然发出一声怒喝:“那?是一条人命!和你无冤无仇,只是吃了你一口剩饭,你就要打死他,天底下何?时有过这样的道?理?!”
娇蛮男子冷笑一声,“在这府里殿下就是最大的道?理,偷吃主子剩饭的奴才殿下杀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偏你要拦,想死就直说!”
向晚一把将?那?个?小太监拽到身后护住,用毫不逊色的气?势顶了回去,“要杀要剐等殿下回来?决断便是了,我绝不许你们为这种打死他。”
他是谢琼卿的新欢,娇蛮男子见?讨不到好处扔下句狠话就逃了,而向晚看着小太监满身的伤痕,忍不住想,若是向晴没有被田文静所救,若是自己身边没有裴瑛,若是当日?当皇帝的就是谢琼卿,那?这个?小太监的今日?,不就是向晴,不就是他自己,不就是天下百姓的明日?吗?
谢琼卿身边的太监按例送来?新宠的赏赐,向晚抚摸着那?些琳琅的金玉饰品,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他小心的拿起一支形状简约的金钗,装□□不释手的样子仔细抚摸着它,不动声色的用尖端戳了戳自己胳膊,有些疼,但还不够。
他笑着,言不由衷的夸道?:“这样精致的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呢,殿下送来?这么多?财宝,对我定然是有心的,我方才真不该对殿下冷言冷语的。”
送赏的太监鄙夷的冷笑着,小门小户的玩意,这么上不得台面。
向晚顺手便将?那?只金钗插进头发中,讨好一样问?送赏来?的太监,“大人,府中可有小厨房啊?我想为殿下做点家常菜,一会殿下下朝回来?正好品尝。
他的笑容恭顺极了,太监想也没想就为他指了路,向晚进去装模做样的切了会肉,便提着刀晃到门口忙得脚不沾地的厨子那?问?:“我用这刀顺手,可它有些钝了,有没有磨刀石呢?”
。。。。。。
谢琼卿头疼的看着眼前面红耳赤争论不休的田瑜与?张平笙,无比想回到温柔乡,揽着新得的绝色美人睡上一觉。
田瑜学过几年拳脚,扯着张平笙的领口就要将?她往地上摔,谢琼卿急忙叫人拦住她。
“田瑜啊,张太守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嘛!”
田瑜梗着脖子,瞪着张平笙,大声喊道?:“这您得问?张太守,为什么田文静的忠心明明日?月可鉴,她却非要捉她下狱,还要屈打成招,让她诬告田家通敌!”
她跪下来?,将?头磕在地上,固执道?:“臣虽年轻,也不愿受此奇耻大辱,臣请殿下详查,若臣有半分?不臣之心,臣与?田家自愿引颈受戮,可若此事是子虚乌有。。。”她愤怒的瞪着张平笙“臣请殿下杀张平笙以?正朝中风气?!”
田瑜最近训练兵马收敛民心很有成效,谢琼卿指责的目光便放到了张平笙身上,“哦?是吗?张平笙,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她在心里骂着,将?田文静关?几天也就罢了,怎么还扯上田家了?看出不这是自己要拉拢的对象吗?
张平笙心中本就有鬼,被田瑜连骂带打折腾了一通更是底气?不足,此时只能心虚的狡辩,“臣只是听闻那?田文静有通敌之嫌,才将?她下狱审问?的。。。”
田瑜当即打断她,“审了这许多?天了,可曾有任何?结果吗?!”
张平笙讷讷的,“未,未曾。。。”
那?田文静竟然像铁铸的一般,十八般刑罚用了个?遍,竟然连她的嘴都撬不开。
田瑜继续乘胜追击,“殿下,张太守审讯手段您心知肚明,如此都问?不出来?,定然是清白?的良民!”她又磕了个?头,诚恳的情愿,“若殿下不信,就将?田文静带上大堂,当面对质,好看看臣是不是冤枉了张太守!”
谢琼卿思索片刻,在能办事的田瑜和只会奉承讨好的张平笙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既如此,就依田爱卿所言吧。”
当血葫芦一样的田文静浑身被沉重的锁链拴着,像条狗一样蹒跚着爬进来?的时候,谢琼卿一眼就看出了张平笙的心思——嫉妒田家新得势,便要借着田文静料理了田家。
她心中有些生气?,张平笙是会练兵还是会抚民?也敢对田瑜下手?!
田瑜看了田文静凄惨的模样,又回想起田文静曾经儒雅随和的风流姿容,眼底便是一热,若非因为自己,她一个?寻常商人,又给?殿下捐过五万两银子,明明忠心耿耿,怎会平白?遭此大难?皆是因为自己处事不周,才牵连了她!
田瑜深深的躬下身去,朗声道?:“殿下!臣愿用田氏全族担保,田文静必是忠贞之人,若来?日?她生出异心,臣自会自裁以?谢天下。”
田文静也露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竭尽全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手指发誓,“草民也愿用性?命担保,田将?军对殿下绝无二心。”
她觑了眼谢琼卿,继续添柴加火,“草民愿意捐出二十万两家私,以?表草民对殿下的忠心。”
二十万两!
谢琼卿当即和颜悦色的笑了起来?,她亲自将?田瑜扶起,温和的安抚她,“不过是件误会,说开了就好了。”转头又责骂张平笙,“你怎么当差的?!怎么能这么冤枉好人呢!孤罚你半年俸禄,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田瑜面露不虞,栽赃构陷,却只是罚奉了事吗?
可是谢琼卿的心思已经飞到了那?个?新得的美人身上,终于料理完了这一桩琐事,她疲惫不堪的挥退众人,在太监们的簇拥下,向着后宫去了。
田瑜在家屏退下人,亲自为田文静摆了一桌酒席接风洗尘,田文静梳洗一通,上了伤药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棉布衣服,很是感激的谢过了田瑜的救命之恩,甚至要用全部身家来?报答田瑜。
田瑜大方的摆了摆手,“你我本是同宗,本就该相互扶持照应,今日?你又为我所累,以?后若有旁的事,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田文静感激涕零,感动得不停用衣袖擦着眼角,哭着听田瑜痛骂张平笙的无耻与?谢琼卿的偏颇,等田瑜骂累了,她便图穷匕见?的露出真面目来?了。
“田将?军待草民以?诚,我有一事不敢隐瞒田将?军。”
田瑜咽下一口烈酒,豪爽道?:“今日?你我也算生死莫逆,有什么话你只管直说便是!”
田文静意味深长的笑着,将?方才换洗衣服时手下仪鸾卫送来?的青铜令牌扔到桌上,掷地有声。
“有一件事忘了告诉田将?军。”
“本官乃是陛下亲封,仪鸾司南府指挥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