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避讳地展露亲昵,把岳慎赶到另一边去,让夏宁坐在他和金老板中间。
岳慎没喝多少,反应仍旧敏锐。进门时停顿的那个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抗拒,强烈到他下意识地认为,夏宁会扭头就走。
可就在他准备让开的时候,夏宁却往前踏出一步,进屋坐下了。
困惑和担忧同时攀升。他依言转到另一边落座,视线在主位和夏宁的脸上轮流转。
情况有些不对劲。
金老板年近半百,已露富态,但身材保养得不错,为人也很有些江湖义气。在港岛发家后转到内地,在行业里经营了不止年,颇有些人脉。也是向瑜看中这块肥肉,请朋友牵线的主要原因。
今晚一见,确实有老大哥的豪爽。本以为能成事,不料夏宁一出现,气氛陡转直下。
金老板打量着他,语气竟带了些诡异的疼爱,“两三年没见了吧?小夏在哪里高就啊。”
“做点小生意混日子。”夏宁不咸不淡地说,“人活着,总得想办法维持生计吧。”
金老板哈哈大笑,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他面前的餐盘里,“像你这样杰出的青年演员,没好戏拍真是可惜。不过还好,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吧?来。尝尝。”
他当然很清楚夏宁的处境有多困窘。
毕竟那都是拜他所赐。
夏宁没动筷子,掩在桌底下的手紧握成拳,努力调整呼吸,叫自己沉住气,“不必了。我刚和朋友吃过晚饭,做来坐坐。”
他怎么也没想到,向瑜介绍来的老板居然会是这人。
看他忍气吞声地进来坐下,这老东西当然得意。恐怕是当他受不住现实磋磨打压,特意请朋友牵线来投诚求饶的呢。
搁以前他的脾气,肯定是一秒钟都不会多待的,再或者房间里是别的他不在意的人,那就都好说。
但这是向瑜和岳慎动用私人关系在给他帮忙。哪怕赶得不巧了,他跟人有过节,至少也不能砸朋友场子,让他俩难堪。
“不吃肉啊。”金老板撇嘴点了点头,仿佛很好说话,又拿起酒杯给他倒酒,“那酒总该喝吧?”
“只要你喝完这杯,从此到我旗下,我让你一飞冲天!什么金奖红毯,我能让你横着走。怎样?”
他笑眯眯的,眼底却尽是冷意,往大肚的红酒杯里倒白酒。
五百毫升的水晶杯转眼间便被灌满。这要是真喝完,今天夏宁绝对没法儿自己走出去。
“金总!怎么能让你受累啊,他喝多少让他自己倒。”向瑜托住他不断倾斜的手,堆着笑,加重语气提醒,“这是我们自家兄弟,可不是外面的小男孩儿。”
他估计这老金是喝多了,把夏宁当成了他俩找来陪酒的小明星——这在饭局里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很明显旧没有把夏宁当成同等地位的人对待——陪酒的玩物不用给太多尊重。
“肉也不能吃,酒也不能喝!娇气!”金老板不耐烦地甩开向瑜的手。又看向夏宁,粗着嗓子说,“那你打算靠什么来给我表决心?就靠你半死不活地坐在这儿,让别人都来贴你的冷脸?你以为你是谁?”
夏宁默不作声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握住那只红酒杯。
里面装满了白酒,重到他一只手拿起来都有些费劲。
“这才像话。”金老板满意地眯起眼,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我可看过太多识趣的小孩儿了,要不是今天有这两位的面子,你可……”
“磅!”
“卧槽!”
“靠!”
酒瓶被抡到脑袋上的沉重闷响,同时砸懵了三个人。
夏宁和向瑜不约而同地爆了声粗口,看着不规则的血花在一脸空白的金老板额头上绽开。
血迹缓缓流下的那几秒钟,一切都好像是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
岳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握着滴血的酒瓶,从进来到现在,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带着阎王点卯式的阴冷,“手。”
攥在夏宁肩头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然后是第二句。岳慎镇定地望向他们,“还不走?”
“……”
这时金老板从疼痛中苏醒,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声,“□□啊!给你脸了敢对老子动手!”
他瞬间暴起,也拿起桌上的酒瓶劈手要砸。夏宁反应快一步,端起那只盛满酒的玻璃杯劈头盖脸地泼进他的眼睛。
桌椅被踢翻,门口的服务生焦急地大声敲门。隔壁房间的保镖听到动静破门而入,拳打脚踢,餐盘杯盏在空中乱飞,场面顿时陷入一团糟糕的混乱。
血液激涌起来,在四肢里横冲直撞。夏宁心声澎湃,这辈子都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跟岳慎一起打架的一天。
连向瑜都气不过,火气上来趁乱踹了好几脚,“老东西!敢甩我手!去你妈的!”
“……”
最终也不知是谁先停下来,控制住了局面。在会所报警之前,混乱勉强平息。
金老板离开时怨毒的目光和肿成猪头的半张脸,让夏宁觉得下半辈子都很难忘掉。
岳慎检查完他的情况,呼了口气,拿纸巾沾了点酒,随手擦过渗血的嘴角,“我们先走。”
他和向瑜都是下班直接过来的,拎起外套穿上,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这样走出去,谁都想不到包厢里发生过怎样的混乱。始作俑者又是谁。
离开会所后,向瑜打了无数个电话。一会儿喊哥一会儿骂娘。在夏宁逐渐不安的表情中,终于放下耗到没电的手机,“搞定了!他爷爷个腿的,请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