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残破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子,秦世讲不出任何?万全?的决定。
好在……该做决定也不是他。
林羽鹿淡定出声:“没事,不是说好了要尝试的吗?我已经答应你了。”
秦世愣过几秒,蹲跪到床前握住他的手:“小?鹿,等你的病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以后你——”
“学长,这个不行,”林羽鹿慢慢抽回手指,依然神色平静:“你也伤害不了我的,我早就?……对你没有任何?盼望了。迟来的糖,已经过期了,会吃坏肚子的。”
前夜
都说爱人如养花,可?秦世?即不会?爱人,也养不活花。
注射过car-t后不久,林羽鹿便发起低烧。被医生护士分秒不离地照看着,能清醒讲话的时间?很少,更难有机会?问他哪里难过。
天色渐晚之时,秦世?方才短暂离开病房,在半死不活的梨树下凝神呆坐。
他也幻想?过一掷千金驱走病魔,用?儿时的梨花博小鹿一笑,让生活越来越好。结果妄想?皆未发生,现实却把心戳得生疼。
“吃饭了没?”
苍老又熟悉的声音打断沉思?。
秦世?忙起身:“外公,你怎么来了?”
“听说今天打抗癌针,不知顺不顺利,”秦陆拄着拐杖朝住院大楼内迈步,“顺便瞧瞧你和小森。”
秦世?跟在旁边:“总会?有些副作用?的,还在观察。”
“你表现倒比我想?象中?坚强很多,”秦陆评价,“耐心也够。”
没再如以往那般得意地自?我吹嘘,秦世?沉默半晌才道:“我有什么资格心生不耐呢?”
秦陆蹙眉侧头:“之前见你焦急低落,没忍心追问过。现在你总得给我说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神恍惚地望向外公,秦世?迟迟应声:“好。”
事实上,这些年与林羽鹿究竟怎么回?事,秦世?也未必能完全说得准确。他曾在心中?勾勒出冠冕堂皇的潇洒版本,以为随时皆可?放下,日后绝不追究。
但随着小鹿的真实经历在眼前缓缓展开,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又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泯心作恶,早已铸成大错。
真不知该如何与外人道出,但面对至亲的外公,又不应有任何隐瞒。
最终,字字句句,叙述艰难。
秦陆年轻时脾气相当火爆,老了也不是个慈祥老头,他过程中?一言不发,但逐渐面色铁青,最后狠狠给了外孙两拐杖,方才气愤地落座到沙发上。
面无表情的秦世?动也没动。
“我早就知道把你惯坏了,也接受你永远任性,要风是风,要雨得雨,”秦陆多半有些头痛,闭眸喘过几口?气,才怒道:“但我什么时候教过你拿一个小孤儿取乐?怎么,拥有与生俱来的资源让你得意忘形,非要向一无所有的人炫耀不可??”
这问题秦世?无法回?答,只垂眸盯着地板。
秦陆又骂:“婚恋之事,我强迫过你多少?希望你娶个大家闺秀,是因为门?当户对易能陪你共进退,但我也说过,你自?己有心仪的对象,那便早早干脆决定。”
“其实从前我没考虑过这些,”秦世?终于?开口?,“我觉得人人贪财慕利,不外如是。所以只想?找点乐子,眼里没什么真感情。”
明显不苟同这种价值观,但秦陆只是冷笑:“若真这么坚定也行,你说不曾喜欢他,是他上赶着追求你,既然已经拒绝,那他是死是活便与你无关,谁也不能骂你什么。”
秦世?再度沉默。
老爷子无语地瞪他:“最可?恶就是你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心态,诱骗一个小孩子走上错路,又把他推下悬崖,还振振有辞怪他对你居心不良,命苦也属咎由自?取。”
这席话实在精准到露骨,秦世?缓缓点头。
“早知如此,我都不敢信你还有脸见人家,”秦陆扭头瞪向空气,“林羽鹿来东港找你,算是老天爷厚爱,又给了你个机会?,结果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以后怎么和小森交代?”
这些沉重到几乎无法挽回?的错误,秦世?何尝不明白?
他想?了又想?,用?最理?性的态度道出眼前的打算:“有些事现在已经没精力去考虑了,先盼着小鹿的身体能好起来,帮他把剧本弄好,再去港大把当年的事情搞清楚,想?办法恢复学籍。小鹿不会?抄袭的,无非是别人故意搞他,那时我以为他会?求我帮忙,结果——”
“他无依无靠刚成年,是有多么大的天才遭人陷害吗?”秦陆无情戳破,“你真的用?心去了解过事情的始末,确定不是因为他和你走得近,方才招来恶意伤害吗?”
毕业这几年的秦世?眼界宽了许多,过度招摇又贪图享乐的大学时光已成镜花水月。
他缓慢追溯起脑内的模糊往事,渐渐想?到一些从未正眼瞧过的人与矛盾,本就憔悴的俊脸瞬间?又煞白了几分,就连眼神都难以聚焦。
“其实全是你害的,是不是?”秦陆又想拿拐棍砸他,气恼几秒还是忍住了,吩咐道:“治病为先,但该办明白的事也得去办,这是你欠人家的。”
秦世?低沉应声。
“你啊,浮躁又心软,”秦陆蹙眉,“但该狠恶的时候就别优柔寡断,如果被认为随便欺辱你的人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那后面的麻烦事,肯定要活活把你们拖垮。”
“知道了,”秦世?许诺,“我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