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言慢腾腾地喝了半碗粥,实在咽不下,端着碗想悄悄倒掉,没想到被叶谨言撞了个正着。
“吃不下了?”他挑眉,伸出自己的碗,“给我吧。”
在军中这几年,他最是看不得浪费粮食。
“不好吧,”周清言有些不好意思,“我方才用勺子在里面搅了半天……”
“没事。”叶谨言说完就接了过去,倒入自己的碗里,“倒掉未免浪费……”
周清言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了一口,然后好看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过了足足几息的功夫,才闭上眼睛,勉强咽了下去。
“……我也吃不下了,还是倒掉吧。”叶谨言说道。
方才吃下去的那些,纯粹是因为已经入了口,且周清言还在面前看着,他不好吐出来。
前世他同于氏并不亲近,只听父亲一直夸赞于氏的厨艺,前几日在绣铺里的时候,那些饭菜明明分外美味,为何这粥的口感会这般……奇异呢?
干粮煮成的粥黑乎乎,黏糊糊的,混杂了野菜的苦和干粮的焦糊味,似乎为了掩盖这股味道,里面又加了糖,甜咸苦焦混在一起,又泾渭分明,叶谨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同一种食物上,尝到这么丰富的味道。
他拿起水囊,匆匆灌了两口水下去,口中残存的味道才渐渐消散。
再看向周清言时,他的目光里便忍不住带了同情。
“于婶婶的厨艺一直是这样……非比寻常吗?”他委婉地问道。
周清言也带着同情:“叶伯伯的味觉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严重吗?能治吗?”
“呃……”
二人相顾无言,不约而同地苦笑了起来。
“罢了,等晚间咱们就能到驿站,到时候多吃些就是。”周清言说道,“正好我也没有什么胃口,吃得多了等会儿乘车怕是要吐。”
叶谨言揉了揉她的头:“正好现在还有空,叫军医过来给你施针。”
“不用了不用了,我——”
周清言急急地想要拒绝,然而叶谨言已经让人去请了。
“真的不用……”周清言弱弱地说。
叶谨言看着她笑:“你怕扎针?”
“我、我才不怕呢,就是、就是不想麻烦而已……”周清言嘴硬。
军医很快便过来了,看着他手中的银针,周清言极力克制着想要逃走的冲动,手心里已经出了汗。
一双手忽然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听到叶谨言说:“不疼的,很快就好了,乖,别怕。”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包围了她,周清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她“嗯”了一声,军医抓起她的一只手,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却正好撞到了他的胸膛。
他没有穿盔甲,隔着一层春衫,她能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安定。
“没事的,没事。”叶谨言轻声安慰。
眼前的黑暗让周清言放松了不少,她只觉得手背处传来极轻微的一点痛,比被虫子叮了一下还要轻。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真的不疼。”叶谨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军医又在她身上的其他几个穴位依次施了针,一直到一刻钟之后才拔下来,而这期间,叶谨言一直捂着她的眼睛同她说话。
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练武:“我那时三岁,一边哭一边扎马步,稍稍松懈一些,父亲就会一板子打过来,大半年里,我的身上一直青一块紫一块的,祖母看见心疼,先是抱着我哭,哭完了又去狠骂了父亲一顿,父亲低着头不敢顶嘴,但第二日依旧不会手软。”
周清言很是惊讶:“三岁?!那会儿你还是个孩子呀!叶伯伯竟也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