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接于氏回来的马车还停在外面,又将母女二人送回了绣铺。
送了于氏母女出去,抱琴回来的时候,席夫人仍未歇下,而是怔怔地看着窗子。
今夜大雪,月光映在窗纸上,照得透亮。
“夫人,”抱琴走上前来,恭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夫人休息吧。”
席夫人却没有动:“幸而之前瞧见小言卖团扇的时候,停下来买了一柄。”
若没有那次相识,后来便不会请于氏给素素做秋衣,也就不会阴差阳错间知道,府里竟然有人敢私下里放印子钱。
不查不知道,府里几乎半数下人都有牵扯。
更让她觉得心惊的是,不但席家的下人牵扯其中,长风镇上的富商们同样做了背后的推手,甚至查到最后,一切都指向了邹县令。
席家与邹县令关系不错,若此番没有将此事彻底撇清关系,往后真的闹起来,即便是她有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清楚。
到时候宫中的那一位必会召她进京,她甚至连回绝的理由都没有。
而今日之事,恰恰正给了她一个与邹家撕破脸的理由。
看着席夫人变幻的面色,抱琴笑了笑,轻快地说道:“对于氏母女二人来说,也幸亏当日夫人买了一柄团扇。夫人心善,今日若是没有您,于氏指不定会落到什么下场。”
席夫人放松下来:“于氏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有胆子伤了邹德昌。”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邹德昌欺人太甚。”抱琴说道,“况且单看小言就知道,于氏若真是个软弱的人,是教不出这样聪慧的孩子的。”
听到这里,席夫人叹了一口气。
“慧极必伤,”她慢慢说道,“那孩子多思多虑,若是不改改这个性子,往后怕是会心气郁结,最后落得一个多病的下场。”
方才她和抱琴顾忌着周清言的心思,并未多说什么,但那孩子却已经都想到了。
她怕于氏真的遇到了什么,会想不开自尽。
这个念头吓坏了她,让这个平日里小大人儿一样的孩子,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脆弱。
“人活在这世间,哪能事事如意呢?”抱琴叹道,“那孩子的出身不好,往后遇到不能争不能辩的事情还多着呢,倒不如愚钝一点,还能快快活活地活上一辈子。”
太聪明了,许多事情便能看透,可看透了又如何,就如同邹县令欺辱于氏,哪怕她知道,也无能为力。
“不过小姐就能过得事事如意。”抱琴想了想,笑着说道,“小姐与姑爷青梅竹马,前阵子回门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姑爷待她极好。小姐还说呢,等过了年,就回来住上一阵。”
说起女儿,席夫人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不过嘴上却啐道:“那丫头当真是被我惯坏了,都是成了亲的人了,整日往娘家跑,也不怕公婆不满!”
“崔家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哪里会计较这个。”抱琴说道。
席夫人笑笑,站起身来:“折腾了这一晚上,我也乏了,今夜你回去好好睡吧,换入画来守夜。”
“是。”抱琴恭声应道。
……
马车“吱呀呀”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