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满心满眼都是玉一般的美人儿,林有仪哪里还能入得了他的眼。就算是隔着那薄薄的面纱,他也能想象出那条疤痕的丑陋,当下更没好气。
“你怎么在这里?”
这般明显嫌弃的语气,让林有仪气红了眼,却不敢发作。
比起谢家来,林家声望地位皆不及。当初为了攀上这门亲事,赵氏没少使劲。赵氏出身晋西伯府,与出身昌平侯府的谢二夫人魏氏是没出五服的表姐妹,在闺中时也有些许交情。仗着表姐妹的关系,以及未出嫁时的那点情分,她百般争取,还说动桓国公夫人代为说项。
桓国公是大昭四大国公之首,桓国公夫人又是魏氏的手帕交,因着她从中斡旋,魏氏斟酌了近一年才同意亲事。
这门亲事得来不易,且不说高攀一事,便是谢问这个人也早已扎进林有仪的芳心中。何况她如今破了相,若是没了谢家这门亲,别说是高嫁,再想寻个门当户对的都不易。所以哪怕嫉恨难当,她也不会当着谢问的面发作。
“我…我来找四妹妹。”
这话林重影可不信,找她是假,恐怕跟踪谢问而来才是真。
“大姐,你找我什么事?”
“母亲来了信,问起了你,我来与你说一声。”
这话林重影更不信,若赵氏真问起了她,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话,更不值当林有仪专门跑一趟,至多不过是派个下人传话。
大户人家重脸面,不管在家里多少龃龉,出门做客都要装样子。林有仪人前友爱于她,她不得不配合,否则没脸的不止是林有仪,还有她自己。
谢问这样的大猪蹄子,哪里能看出来,还想着她们是姐妹,日后自己的后宅中妻妾和睦,越发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他一走,林有仪就变了脸。
“我看你是忘了我说的话?我让你远离二表哥,你竟然不要脸的勾引他。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生来就是不要脸的玩意儿!”
原主对自己的生母姨娘都没有任何的印象,更何况是林重影。离开汉阳之前,她听过林有仪和赵氏私下说的话,好像原主的那个姨娘身份有些见不得光。
至于什么原因,她不得而知。
但林有仪这个人,骂人就骂人,为什么要骂别人的生母。
“大姐,我没有勾引他,我也不是不要脸的人。我不想做妾,我也想堂堂正正的嫁人。你既然容不下我,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不放?”
谁想做这个妾!
没有人问过原主,也没有问过她。她们不把她当人,当个货物一样买一赠一,到头来还怪她这个赠品太好,盖过了主货的风头。
何其可笑!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嫁给二表哥?”
她有说要嫁给谢问吗?
这个林有仪怕不是耳朵有问题。
“我没想嫁给二表哥,大姐,既然你也不愿意这样,你为何不劝劝母亲?”
“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林有仪气极,一想到这门亲事还得靠这个小贱人才能保住,她都快怄死了,偏偏这小贱人还故意气她。
她给母亲去信诉苦,母亲叮嘱她且忍一忍,等进了谢家的门,寻个机会将这小贱人除掉便是。
临走之前,她再三警告,“若再我看到你勾引二表哥,我定不饶你!”
有些人听不懂人话,说再多也是白费唇舌。
林重影不无阴暗地想着,倘若她挣脱不了命运,日后真给谢问做妾,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以谢问对她的痴迷,她再吹个枕头风,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到时候鹿死谁手还说不准。
只是……
若是有选择,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经此一事,她也没有兴致再采摘什么桂花,绕着路回到自己的住处。经过菊花簇簇的园子时,远远听到另一头传来的喧闹。
福儿说请了戏班子,看来接下来要热闹好些天。不光是中秋佳节,还连着谢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到时候谢家四房集聚,必是日夜都没个消停。
她叹了一口气,故意避着人继续往前走,穿过几道月洞门,到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这院子是谢府的客院,专为来府中做客的女眷准备。
院子不算大,匾额之上写着寻芳二字。右边还有两句诗,也不知是何人所题,上书:欲寻芳草去,结庐隐香处。
灰色褙子的嬷嬷听到动静,急颤颤地将门打开,瞧见她站在门外发着呆,担忧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好半天不说话,神色黯然,嬷嬷也跟着情绪低落。
“四姑娘,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这谢家门风清正,二夫人是个明理的,二公子也是个疼人的。这样的好人家,哪怕是做妾,也比夫人给你挑的那些人强。你心里再是不愿意,也认了吧。”
这嬷嬷姓米,是她的乳母。
原主一出生就死了姨娘,平日里与米嬷嬷相依为命。米嬷嬷对她的好自不用说,这番话也是掏心窝子。
赵氏给原主相看的那些人家,要么是做老男人的填房,要么是聘礼丰厚的纨绔子弟,无一人是良人。所以哪怕是回到林家嫁人,也不可能有好归宿。
若她只是这个时代的“林重影”,或许她也会就此认命。有些话她无人可说,也无处可说,只能“嗯嗯”几声,不说认,也不说不认。
默不作声地取了小簸箕,她将采来的桂花铺上去晾晒。桂花的香气霸道至极,混着秋日的阳光气息,无端地让人觉得此间安好。
这院子只住着她们主仆,林有仪不愿与她同住,又一心想讨好魏氏,入府之后就搬到离二房最近的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