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说什么?”
林昴对她已变的脸色视而不见,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我说,我已将四丫头?过继出去,以后他就是子规兄的女儿。”
她一个不稳,幸好被女儿林有仪托住。
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气氛古怪至极。
所有人看着她,她这才发现大房二房四房几对夫妻都在。
谢老夫人端坐正中,示意她别急,“莹娘别急,我们也糊涂着。”
“还是我来说吧。”
赵氏循声看去,见是一位面生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正是临安城守纪茂,他是临安人氏,与林同州是同窗,两?人早前都曾在谢家学堂求过学。
据他所说,因着今日他休沐,特意约林同州在明?月楼小聚。
明?月楼临湖而建,位置绝佳,有着临安城第一楼的美誉。楼上?设望月台,有登高望远赏月之妙用。无数文人墨客最爱在楼中谈论诗词歌赋,兴到浓时登楼尽欢。
林昴近日流连楼中,恰与他们偶遇,自是要坐下来闲谈一番。席间?,几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同州说自己这一生堪称圆满,唯有一桩憾事,那?便是膝下无儿无女。林举人闻言,当即提出愿将自己的四女儿过继给同州兄。本官作为亲朋好友,以及一城父母官,与临安城的文人们一同亲眼见证了这一桩佳话,实?在是妙极,妙极啊。”
“我与子规兄一见如故,子规兄高义,我感激不尽。”林同州红着眼眶,满眼感激地望着林昴,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东西是一纸过继文书,还有官府的官印。
林重影看到这纸文书,彻底放下心来。白?纸黑字还有官府的官印,哪怕赵氏再不愿意,此事也已成定局。
她当下伏地,连磕几个头?。
大顾氏欲扶她,被陆氏阻止。尔后陆氏不知和旁边的嬷嬷说了什么,那?嬷嬷动作极其麻利,不多会儿就端了茶过来。
文书是文书,礼数是礼数。
她心领神会,将茶奉给大顾氏和林同州,“父亲,母亲,请喝茶。”
“且慢!”
出声阻止的人,除了赵氏还能有谁。
“你们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好酒,醉酒之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我瞧着他今日喝了不少,若不然这事等他酒醒之后再说?”
“我没醉,你这个妇人,浑说什么!”林昴像是被揭了短,满脸的不悦。
赵氏赔着笑,走到他跟前,“老爷,你喝多了,妾身扶你回去歇一歇,有什么事等你睡醒后再说,如何??”
他眉头?紧皱,眼神不虞,袖子一拂,避开?赵氏的触碰。赵氏落了个没脸,还赔着笑,面团似的脸挤着,明?显忍得极其辛苦。
这时只?听到纪茂“咦”了一声,“林夫人,我们今日并未饮酒啊。”
林同州也像是才反应过来,忙道:“对啊,子规兄说他身子不适,今日不宜饮酒,我们先前都是以茶代?酒。”
赵氏的面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大顾氏已经接了茶,正要往口中送时,就听到林有仪又急又恨的声音,“四妹妹,你快起来,你看你把?母亲气成什么样了?”
林重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又给林同州奉茶。
林同州也接了茶,红着眼眶说了一句“好孩子”后,端着茶准备喝,却?不想林有仪冲了过来,大力拉扯着林重影。
“四妹妹,你告诉他们,你不愿意离开?林家,不愿离开?父亲母亲,你快说啊。”
林重影看着她,不说话。
这个嫡姐真是可笑,天?底下哪有人刚从虎口逃脱,又不知死活回去的道理。
为了帮自己摆脱林家和赵氏,谢玄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一环一套的应该花了不少的心思。他能说通纪城守不足为奇,林昴这个渣爹是如何被说服的?
“仪儿,这事为父已经许诺了别人,你别闹。”
“父亲!”林有仪再也忍不下去,她心里的恨意已经盖过所有的理智,如熊熊烈火般灼烧着她。“我是您唯一的嫡女啊!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不信父亲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她不信父亲不知道这小贱人是她的陪嫁媵妾。为了她的亲事,母亲百般谋划,父亲平日里不管事也就算了,为何?紧要关头?居然坏她的好事?
“父亲,你这么做,将我置于何?地?”
“仪儿,你这孩子怎么了?我过继的是四丫头?,又不是你,你急什么?”林昴不明?所以的样子,还问赵氏,“莹娘,仪儿这是怎么了?”
赵氏生得有些圆润,原本瞧着一团和气,又有几分喜庆,似那?刚出笼的白?面馒头?。而今不知为何?泄了气,脸颊都扁塌下去,看上?去像瘪了许多。
她心口急剧起伏着,如同有什么东西想窜出来。那?是多年来积压在她心里的怨气和失望,重重叠叠地堆成了山。
当年她将要嫁到汉阳林氏的消息传出来,多少人羡慕她命好。所有人都说她未来的夫君前程似锦,她只?等着做诰命夫人就好。谁知成亲之后,林昴不仅不思读书,自断科举之路,还成日里沉迷女色。后院的姨娘添了一个又一个,外?面还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
哪怕是后来林昴看似收了心,不再纳妾室,外?面也没养一些不清不楚的东西,但对她这个嫡妻向来只?有面子工夫。如今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自己的一儿一女,儿子不用她操心,那?么女儿的终身便是她在意的事。她不指望林昴帮她,与她一条心,然而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所有的谋划,就这样被自己的丈夫顺手?做了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