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勉强答应一桩婚姻,大抵是不可能欢喜的起来,想着六娘不免悻悻的。
她听见他们进了堂屋,可不知怎地,她这会儿竟不敢出去见他,她心里凌乱,连礼数都不顾了。
直到顾翁戎喊道,“六娘,去将那铜灯拿与简之,读书伤眼,有这灯护着,火烛燃得稳。”想来他们议完了。
六娘再躲不过去,只得隔着窗棂应下,她起身束好头发,穿了件素衣。
顾大娘走了进来。
六娘垂头叫了声,“阿娘。”
顾大娘拿起旁边的胭脂和螺黛给六娘浅浅上了一层妆,笑道,“阿娘的小姑娘长大了,只是略点脂粉已然嫣然俏丽。”
“阿娘。”六娘略带羞涩的垂头,到底是未及笄的小女娘,听到别人夸赞还是欢喜的,只是这欢喜里多少透着心酸不安。
“你孟叔和你阿爹商量好了,婚期就定在来年春闱过后,到那时孟简之到了弱冠年岁,若还能在会试中取得好名次,便是双喜临门,你虽未到及笄的时候,提早行了笄礼,倒也是惯例。”
如今民间早婚成风,往往不到年岁,便提早行了冠礼和笄礼,像孟简之和六娘这般,年近及冠还未说亲的,已经很少。
顾大娘伸手握住她的手,“简之也算是阿爹阿娘看着长大,莫怕,只要你二人同心,日子会越过越好的,简之已说了,他以后会好好护着你的,犹如护着他的性命。”
顾大娘将早已备好的灯递给六娘,“去吧,去见见他。”
六娘将手中的灯攥得紧紧的,缓缓推开门,向孟简之家的院子走去。
孟简之站在巷子旁那颗翠松下,刚好回头望向她。
六娘素来无所顾忌,这会儿不知怎么却禁不住他的视线,她垂下头,不看他。可即便低着头,她也知道,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往日里,孟简之在那里等她,她每次欢喜地小跑过去叫他孟哥哥。而此时,她心里因为这桩不得已的姻缘,局促起来了。
六娘在他面前站住,“孟哥哥,阿爹让我拿给你的灯。”
他过了许久没接,也没说话。
六娘忍不住,终于缓缓抬眸,见他幽黑的眼眸正直直盯着自己,平静无波,清冷得如昨夜的月色。
六娘闪了下眼睫,避开他的直视,“孟哥哥,我……”
六娘的话慌张错乱,她不知如何面对他,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乱七八糟,明明是冬日,却如同进了蒸笼般脸上燥热起来,她叹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孟简之低低的声音传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谨,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不同……”
六娘手中的灯被取走,她握着衣摆,抬头怔怔看向他走远的背影。她轻轻出口气,终于不再慌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忧愁。他似乎是在安慰她。
可六娘觉得这话听着只觉得疏离,即使定了亲,他还是觉得他们之间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他,不会为这桩姻缘欢喜。
六娘摩挲了下手上的珠链,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