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晚棠愣住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宋珩居然会关心她在府里过得好不好。这一问,蓦然让她心里有些发酸。
晚棠垂下红彤彤的双眸,踌躇了片刻,轻声道:“嫡庶有别……我是庶出。”
虽没有直面回答,但宋珩一听便知,自己这妹妹,在沈府怕是过得很是艰难。正是因为无人替她出头,这才迫不得已想尽一切办法,自己替自己谋个出路。
宋珩眼神放软了些,不再纠结她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转而问道:“你既想让我保媒,那可有瞧上的郎君?”
自己曾答应父亲要护她安乐,但他常年征战在外,无法时时刻刻照看于她,若替她寻个好夫君,倒也不失为一个信守承诺的好办法。
檀郎
晚棠坐回榻上,悄悄抬眸看了宋珩一眼,抿了抿唇道:“有的。”
“何人?”
“……此人将军也认识,正是夔州丰定县知县贺蕴之,贺大人。”
此话一出,宋珩再次怔了一怔。
这二人……
难道是上回请贺蕴之帮自己捡棋那次,让她瞧上了自己好友?他记得那日寻到贺蕴之的时候,贺蕴之确实正与她下棋,现在回忆起来,二人许是志趣相投,惺惺相惜,让小姑娘动了心思了。
“你喜欢他?”宋珩反问道。
晚棠不知如何作答,就眼下她的心思来看,喜欢肯定是谈不上的,但她都厚着脸皮来请宋珩撮合了,若是不喜欢,这才反常吧?
她思索了一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坦诚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是喜欢贺大人,也没有钟情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我选贺大人,仅仅是因为贺大人合适。”
“贺大人为人正直信靠,当是能托付终身之人,且最重要的是,贺大人出身不显,官位也不显,我若是嫁过去……定能为正妻。我此生……不想为人妾室。”
晚棠不知自己如实道出这些,宋珩能不能理解,但宋珩是个好人,她不想撒谎骗他。
宋珩看着眼前低垂的头颅,想着自己的妹妹空有一副无人能及的倾城之姿,但活得甚是委屈求全,甚至有些卑微,让人看着没来由的有一丝心疼。
不过,她眼光却是不差,贺蕴之与他是至交好友,她方才说的没错,贺蕴之为人端方正派,是一介可靠君子,晚棠若是嫁给他,并不吃亏。
宋珩颔首,低低“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方才所说,轻声问道:“蕴之确实不错。你可考虑好了?就像你方才所说,婚姻可是关乎一生的大事。”
晚棠直视着宋珩,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晚棠绞了绞手指,咬唇道:“说出来不怕将军笑话,前一阵子,贺大人已对我有所示好……但不瞒将军,我父亲和家里老太太却对我有更高的期望,希望能用我的姻缘,换些于沈家有利的好处……贺大人官位不高,我猜沈家定是瞧不上的,因此若我和贺大人真到了议亲那一步,我希望将军能出面压一压我父亲攀龙附凤的心思,让我能顺利嫁给贺蕴之。如此……不为难将军吧?”
宋珩顿了片刻,抬眸看向晚棠,道:“不为难,我答应你便是。”
妹妹想嫁檀郎,他这个做哥哥的出面庇护也是应该,更何况晚棠方才说的,对宋珩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
晚棠听他应下,眸子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亮,双目漾出笑意,眉眼弯弯道:“多谢宋将军成全!”
说罢,把榻几上的羊脂玉佩往宋珩面前推了推,笑道:“将军既已答应助我,那么如此贵重之物我便无需再留,请将军收回为好。”
许是被晚棠的开心所感染,宋珩眼神也温和了些,看着这玉佩想了片刻,伸手再次把它推回了晚棠面前,状似随意道:“无妨,你留着吧。我待在京中的时候不多,日后你若遇到了难处,拿着它去镇国公府找我大哥,他会帮你的。”
晚棠有些不敢置信。
这还是宋珩吗?人人都道他淡漠冷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以今日所见,宋珩就像个邻家大哥哥般好说话,考虑周到又体贴,丝毫不见疏离模样。
“怎么?不想要?”宋珩见晚棠半晌不说话,挑了挑眉。
“不不不,想要想要,多谢宋将军大恩!”晚棠瞬间回过神来,急忙答应下来,宋珩金口已开,能得镇国公府相助,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再次把玉佩收好,晚棠觑了一眼漏刻,只见木船已浮至午时刻度,到了该回去的时辰了,自己出来也已有好一阵,随即起身,带着青栀向宋珩行礼辞别。
宋珩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直到晚棠和青栀的脚步声走远再也听不见,宋珩身后的屏风后,这才转出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影,抖开折扇,摇着头道:“霁初啊,你这人实在是过分!”
没想到屏风后居然还藏着一人,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人竟是当朝六皇子薛珣。
薛珣摇着扇子走近,忿忿不平地往榻上一坐,一脸不满地道:“好歹我也是个皇子,你这家伙也太见色忘义了些,恩人姑娘一找上门,立马便把我赶到后头去避着,连我的茶盏都收起来了,我又不会吃了她!如此美的娇花,一起谈谈天多好?看着都赏心悦目!”
宋珩丝毫不为薛珣的愤慨所动,手上点茶动作未停,波澜不惊地道:“你若是坐在这,人家这忙还怎么说得出口?”
薛珣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抬手灌了一口茶,砸吧两声道:“不过话说回来,霁初你对这小娇花可真好,一口应下帮忙不说,还操心她在府里是不是受欺负,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你老实说说,你是不是瞧上这朵小海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