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如此问?”
“因为姑娘的眼睛……并没有笑。”青栀定定地瞧着晚棠,认真道,“我最了解姑娘,你真正开心的时候,眼睛里会发光,整个屋子都会跟着亮起来。”
“但是方才……姑娘的笑容,和在外人面前的笑容,并没有差别。所以……姑娘你不喜欢贺大人吗?”
晚棠一时怔住,她没想到,同样是笑,青栀会观察的这样细致入微,自己从未注意过,她也从未提起过。
她垂眸顿了顿,片刻后抬头,笑着道:“青栀,我并没有不满意贺大人。相反,我觉得他很好,各方面都与我很是适配,是个难得的郎君。不过……这却与喜欢无关,最重要的是,我也不需要喜欢他。这份姻缘,只要相互敬重便已足够,以我现下的处境与身份,合适比喜欢更为重要,你可明白?”
青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从晚棠的话语里,似乎听出了一种无需情爱的决然,不免有些心疼。
她家姑娘这么好,这么美,但内心却要一辈子青灯古佛,这是何苦?她真希望,眼下能立马出现一个七尺郎君,如战神一般劈开姑娘的内心,永永远远地让姑娘的心里变得和风细雨,春暖花开。
二人正在房中喁喁私语着,此时院外传来谢氏身边刘嬷嬷急急的问话声:“三姑娘可在里头?”
话音刚落,晚棠还没来得及应声,便见刘嬷嬷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看晚棠正在房里,随即传话道:“三姑娘,夫人请你速速换上素色衣裙,卸去饰物,去前院等她,待会一起前去镇国公府吊唁。”
晚棠闻言,皱了皱眉道:“去镇国公府吊唁?出什么事了?”
“镇国公薨逝了!”
……
此时的镇国公府,满目缟素,哭声一片。
灵堂里,宋珩跪在宋澈身旁,望着堂内摆着的棺椁,内心五味杂陈。
镇国公病重已久,这一日迟早要来临,是以他心中早有准备,眼下并没有多么的难以接受,也没有过分的悲痛,心中只有淡淡的惆怅。
真正让他心神复杂的,是昨晚镇国公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昨晚,许是回光返照,已多日粒米未进的镇国公突然精神好了许多,甚至可以坐起身来说上几句话,众人皆惊,纷纷前来守在他床前。
生命临到尽头,他环视一圈床边候着的一众亲人,回想着这一生的真挚圆满和悲苦遗憾,闭了闭眼,微微翕唇道:“老二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吧。”
萧夫人和宋澈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但也都遵了镇国公的吩咐,退出了内室,连带下人也走的一干二净,不消片刻,房里便只剩下了镇国公和宋珩二人。
烛影摇曳,镇国公靠坐在床檐上半昏半睡,宋珩沉默地立在一旁,顿了片刻,他抬步来到病床之前,弯腰下去,低声道:“父亲可是对我有何嘱咐?”
镇国公掀开眼皮,看了宋珩一眼,嘶哑着开口道:“坐吧。”说罢手掌微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宋珩依言上前,坐在镇国公身边,垂眸一言不发,一副毕恭毕敬听训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心中是怪我的。”镇国公缓缓道,“怪我不近人情,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辈子徒有一个父亲的名号,却丝毫不关心人,没说过几句知心话不说,甚至连酒都没好好喝过一场。”
宋珩听罢,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似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镇国公喘了喘气,继续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之所以这般,并不是不喜爱你们……而是事出有因,身不由己。我年轻时,曾阴差阳错痛失所爱,打那以后,便一直深陷在自厌自弃的泥潭里拔不出身……此间已是自顾不暇,实在抽不出更多的心力去关心他人,是以没能做个好父亲,请你们原谅……”
宋珩在听到那句“痛失所爱”时,忍不住抬起了头。
整个京城都羡慕他和母亲一辈子恩爱无疑,相敬如宾,若是痛失所爱,那母亲算什么?他很想问问,但见镇国公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声音微颤,凹陷的脸颊显得分外悲戚哀怜,话语在喉头滚了几道,又咽了下去。
“我这一生,似乎前半辈子把所有的欢愉和圆满都得尽了,后半辈子,才只剩下了悔恨痛苦和行尸走肉……但是,我仍感谢上苍,让我和她能相识相知,相爱几载,即使短暂,但也够我一生回忆了……我知你眼下不能理解我所说,等日后你若是有了心中挚爱,有了神魂所牵之人,许是才能明白罢。”
宋珩确实不能理解。他盯着镇国公,犹豫几番后,还是问道:“父亲说的这些,母亲可知道?”
往事
“知道。”镇国公似自嘲般牵动了一下嘴角,“我和你母亲,是同病相怜之人。不过,她比我幸运……她有盼头。”说罢,抬眸看了宋珩一眼。
宋珩有些听不明白,但也不想去过多深究。这些已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了,眼下父亲即将油尽灯枯,即使追究也已无意义。
不过,让他更不明白的是,父亲为何要独独对他说这些?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镇国公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闭了闭目,缓缓道:“我知我已没几日可活。独独留下你,和你说这些,是有件事,想请你替我做。”
“父亲请吩咐。”
“……我的心中人,名为苏凛月,是鬼谷神医的关门弟子。我和她少年时相识,相互倾心,曾许诺非她不娶。”
鬼谷神医的关门弟子?宋珩一听,倏地抬起头来,直直盯着镇国公,若是这样,那她岂不就是师父的那位心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