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慢慢睁开眼睛,觑了一眼漏刻,已是戌时了,摇了摇头道:“不了。”
说罢,抬手扶着桶沿站了起来,跨出了浴桶,玉肌雪肤上挂着点点水珠,宛如一朵出水芙蓉。
青栀连忙用宽大的棉帛裹住她,把一头青丝松松绾起,擦干身上的水珠后,套上家常衣裳,用细葛布把头发绞干。
晚棠任由青栀摆弄着,心下却在走神,想着若是能参加秋狩,自己肯定是要偷偷跟着宋珩的。可是现下她还不会骑马,最重要的是,前世宋珩是坠马而亡,若自己身边没个精通马术的,万一遇上了危急时刻,耽搁了救人,那所有的筹谋岂不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晚棠立马半抬起身子,迫不及待地交代道:“青栀,你这几天替我打听打听,看坊间是否有马术超群的马奴,最好是吐谷浑那边来的,熟知各种马的习性,若是有,务必帮我留下他。”
“而且,要越快越好。”晚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青栀正忙着用熏笼烘着晚棠的一头乌发,听后无不诧异,不解道:“姑娘寻马奴做什么?”印象里,姑娘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
“今日去了祖母那儿一趟,我估摸着,月余后的秋狩,母亲或是会让我参加。”晚棠半低着头,抿着嘴道。
“当真?姑娘从未参加过这类宴集,今年怎会……”
“听祖母的意思,许是我要及笄了,”晚棠顿了片刻,想着祖母虽没亲口说这话,但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便继续道,“趁着这次秋狩,让母亲带我出去走动走动,见见场面。”
话虽没说透,但青栀知道这是要为姑娘说亲做准备了,当下喜不自胜,不禁合手对着窗外不住地作揖,口中念念有词,笑眯眯地求各路菩萨保佑姑娘得个好姻缘,嫁个好人家。
看着青栀满心期盼地说着吉祥话,晚棠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这些都成了真。
“不过,现下也还没个定数,你莫往外说。马奴的事,你暗中留意着便是。”
“姑娘放心,奴婢心里有数。”青栀笑着道,“不过,说到马奴,奴婢倒是想起来,前几日跟着管事妈妈出府去采买,确实在西市那边见到了个贩马的贾人,头上编着小辫,戴着风帽,吆喝的口音听起来也不像我大魏人。”
晚棠心下一动,听这形容倒像是吐谷浑人的打扮,随即嘱咐青栀明日再去看一眼,打探打探情况,青栀应下。
“对了,明日一早,陪我去趟万卷楼,”晚棠坐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道,“阿娘以前留下了好些医书,应是在那里。”
青栀以为姑娘是想苏姨娘了,随即点头称好,说罢放下床帘,吹熄宫灯,睡在了外间榻上。
寻书
翌日清晨,晚棠特意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后,便带着青栀往沈府的万卷楼去。
在沈府,儿郎立身以立学为先,沈立元虽出身不显,但自弱冠起便靠着贡士的身份在江陵一步步从主簿熬到了知州的位置,现下更是在天子脚下做了京官。
能有今天这番成就,很大一部分得益于沈老夫人的远见和精明,在沈立元幼时便严于学业,勤于儒识,如今同样地看重沈怀知的功课,因而在沈府西边,专设了一处藏书阁,取名万卷楼,蕴读万卷书之意。
现下晨阳初起,万卷楼的守院小厮正在洒扫除尘,见晚棠来了,问安过后便识趣地退了出来,在院中候着。
万卷楼共有两层,下面一层放着经略史记和诸子百家讲义,上面一层放着诗赋六艺和兵法地理,房内书架林立,正厅摆着一张黄花梨兽纹书案,案上架着一盏素纱桌灯并文房四宝。
晚棠提裙跨入,一股淡淡的书卷香气钻入鼻息,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见堂内并无他人,便带着青栀径直上了阁楼。
她昨晚仔细想过了,宋珩是武将,几乎日日与骑马杀敌打交道,按说也是身手了得,驭马高手,怎会突然因坠马而丢了性命?
若是明目张胆的刺杀,应会留下打斗的痕迹或是伤口,既然确认是坠马而亡,那刺杀是不大可能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赵彧最有可能使的阴招,便是下毒。
阿娘未出阁时是医女,在世时常爱翻看医书,其中有一本名叫五毒经的,翻地边角都起毛了,幼时还曾教她认过书上的毒草,只不过她兴致缺缺,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都说阿娘医术高明,既是阿娘常看的书,那应是制毒解毒方面的翘楚了,自己虽不懂行医,但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的,说不定,这些医经能在关键时刻保下宋珩的命。
晚棠踩着微微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和青栀一排排书架地找,却是出人意料地发现,这些书架上并没有苏氏留下的那些医书。
起初两人以为是看漏了,便又循着书架再找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姑娘,姨娘的书会不会是放在楼下?”青栀遍寻未果,犹疑着问。
晚棠也拿不准,想着许是仆从在归整书籍的时候放错了位置,无意放到楼下去了,便点了点头,准备和青栀下楼去找找。
刚下了两级木阶,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晚棠又鬼使神差地回头,往窗户处随意看了一眼。
站在她这个角度,就着晨晖,恰好能够看到窗边的博古架里,摆着一个浅褐色的方形木盒。方才两人只顾着在书架上找,却忽略了放置书画古玩的多宝格,且这个木盒的颜色与木架几乎是同色,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像是故意隐藏在角落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