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晚棠拐至门外消失不见,沈慕云似是才发现她:“咦,三姐姐也在这儿?”
谢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沈慕云的头:“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别总是冒冒失失的,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人家沈三都比你像个正经嫡女!”
沈慕云揉了揉被戳痛的额头,凑上前亲昵地挽住谢氏的胳膊,讨好道:“好阿娘,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在外面我可是矜持的很呢!再说了,日后等我嫁人了,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去端庄,现下就让我松快松快嘛。”
谢氏被沈慕云的一套歪理逗地摇头一笑,也不忍再苛责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倒是挺会想。还没及笄就想着嫁人,羞是不羞?”
沈慕云见谢氏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道:“在阿娘面前,有什么好羞的?不说这个了,阿娘,你可知我今天听闻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谢氏转过头,挑着眉询问。
沈慕云也不卖关子,两眼发光:“我听说,镇国公府的宋珩回来了!就是那个从西雍手里夺回潼川路的宋珩!”
谢氏了然。
这宋珩,在大魏确实盛名昭昭。
宋珩,镇国公府嫡次子,自小天资超群,胆识过人,读书过目不忘。十六岁时得进士及第,却婉拒赐文官,自请赴大魏西疆镇守边关,用智计一举夺回被西雍霸占多年的潼川路,换得边境安宁。
魏帝对其十分器重,敕封正三品宣威大将军,曾赞他“郎才独绝,世无其二”。
而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位少年英雄,长得也是十分俊美,今年二十有余,至今尚未婚配,是无数京城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此次奉召回京,可不得让一众含羞带怯的少女再次春心萌动起来。
谢氏瞧着沈慕云,见她娇俏的脸庞激动地微微发红,鼻尖都冒出了细汗,不禁打趣道:“你该不会是瞧上这位郎君了吧?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这位天之骄子,公主都是尚得的,再不济也是哪位高门贵女,可不是你能够得着的夫君。”
谢氏拍了拍沈慕云的手,转而正色道,“姻缘讲究门当户对,以你父亲的官职,你若惦记他,只会是自讨苦吃。”
沈慕云听罢扑哧一笑:“阿娘想到哪里去了。像他这般炙手可热的人物,我就算是削尖了脑袋,也挤不到他面前去。”她双眼亮晶晶地道,“我就是想去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马上就要秋狩了,这次秋狩宋珩肯定会去,”沈慕云笑眯眯地自顾盘算着,“阿娘和爹爹说一说,今年秋狩,可一定要带上我!”
谢氏听罢,顿时颇感无奈,这小女儿,当真是被自己惯坏了。大魏民风开放,虽不强制女子囿于闺阁,但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以后也不知哪个郎君能受得了。
见谢氏只听着不做声,沈慕云抱着谢氏开始撒娇:“我的好阿娘,你就答应了我吧,我保证安安分分的,绝不闯祸,成不成?”
谢氏被这小女儿缠的没办法,只得叹道:“行了行了,头都被你摇晕了,答应你便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胡搅蛮缠。”
沈慕云见谢氏应允,立马喜笑颜开,亲亲热热搀着她往西耳房去不提。
善缘
翌日清晨,晚棠天不亮便起身,让青栀选了一身月牙白色素缎对襟衫,头发仅以一根粉色发带绾起,早早收拾妥当后,便带上昨日抄好的经书,在二门处垂手等着谢氏。
谢氏见晚棠衣妆朴素得体,心下稍宽,用完早膳,清点过礼佛的一应物品后,便带着晚棠往玄通寺而去。
马车上,谢氏闭目养神,晚棠也不多话,只顺着被风吹起的车帘,隐隐绰绰地看着外头曾经熟悉的景色。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停下,玄通寺到了。
玄通寺乃大魏国寺,位于城北远安门外,太祖打天下时,曾在寺中避难,后江山初定,太祖感念当年护佑之恩,御笔亲封玄通寺为皇家寺院,与民共祭拜,百年来香火繁盛。
算起来,这是晚棠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来玄通寺,和谢氏一道下得马车后,晚棠便忍不住抬眼打量四周起来。
放眼望去,只见玄通寺殿宇连绵,飞檐斗拱,倚山而建的楼阁伴着浅浅的青色檀烟,似是九重天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虔诚。拜佛兴早,此刻辰时不到,寺门外却是熙来攘往,香客如云,颇为热闹。
她正打算收回眼,不期然间,看见寺门东边红墙下,栓了一只耳朵雪白的高头大马,正昂头打着响鼻。
晚棠一怔。
她认得,这马是鼎鼎有名的千里良驹“青海骢”。
“青海骢”来自外邦吐谷浑,一年也就能养得几匹,很是名贵。上辈子,她在赵彧身边曾见到过这马,赵彧当时因得了这马高兴的很,和她多说了几句,没想到,这辈子居然在这里再次碰到。
看样子,寺中应是有身份不菲的贵客,晚棠胡乱想着。
谢氏不见晚棠随行,转头发现她正望着别处发怔,不悦地皱眉催促。
晚棠回神,忙提裙跟上,跟着谢氏往山门而去。进了山门,寺内古树参天,梵音阵阵,木鱼诵经声伴着钟鼓声绵绵不绝,现下正是众僧做早课的时辰。
主仆一行穿过御碑亭,来到大雄宝殿,晚棠随着谢氏从右门跨进主殿,将抄好的经书交给殿内法师放在佛前供奉,净手焚了三支清香,三拜后插于香炉中,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诚默诵。
望着慈眉善目的金身佛像,晚棠自重生以来惴惴不定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