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初紧了紧手中的利剑,粲然一笑:“可是我不能死在京都。”
“啧。”高时明轻啧一声,满是不耐烦,“那且看你的本事。”
电光火石之间,利箭破空射出,与林自初的利剑交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
叮——砰——
不等高时明有下一步动作,空中突然绽开白日烟火,虽不见火树银花,却胜在声音极大,借着山谷被放大数倍,直透云霄,连海东青也受到了惊吓,不断在空中扑腾尖啸。
林自初戒备地望着高时明,见他继续拈弓搭箭,便笑着反问道:“王爷当西山只来了你的人马?”
“你果然是太后找来的。”
高时明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瞬间就想通了那枚报信烟火的作用。太后的人听见声响后,会迅速集结过来,若能当场捉住他的把柄,便能借机对他发难。
“你既以生死诱本王出手,可见太后对你的生死不甚在意。”
他将弓拉满,眸光冷冽,直视着林自初:“太后与北凉合谋,为攀咬本王,你合该死在这场围猎中才能将事态扩大化。”
“可我惜命。”林自初挽剑护身,“所以我只需要坚持到太后的人来即可,届时王爷还走得了吗?”
难怪被谢建章穷追猛击时,他迟迟不肯发送信号烟火,原来是要等高时明现身。
高时明轻笑出声,拉满到极处的强弓却没有收力。权衡利弊,他应该立即下令撤退,可他没有。
两相对峙,紧张的气氛笼罩着这一片坡谷,没有人敢放松。
嗖——
利箭终于破空而出,在离弦前却被高时明临时调转方向,朝密林直去。几乎是同时,有人闷声从树梢落地,当是一直藏在暗处,找准时机放信号的北凉暗卫。
“本王不想顺太后的心,便多留你两日。”
高时明收了弓,横起手臂交给近卫。其他合围过来的人见状,立刻收起武器,只有谢建章不甘心地哼笑一声,重重地归剑还鞘。
近卫纵马靠近,恭敬地呈上北凉国书。高时明接过后看都不看,轻慢地飞掷下断坡。国书打着旋急下,落在林自初的几步之外摊开,露出落款尾页。
“北凉之请,本王驳了。”
他倨傲威严,十足的上位者姿态:“北境安定不过十年,倒叫你们忘了黎国为何以关凌河为界。”
“北境有关隘,关凌河要还往北去十六里。”他睥睨而下,审视着林自初,“北凉是被北信军赶去河对岸的。”
“如此,北凉也配用种马和岁贡,来求娶我朝公主?”
国书被他随意丢弃在地,连说话也没有顾及两国邦交的颜面,他竟是直接将北凉一国的尊严踩在他的脚下。
“国书所请乃朝政大事,王爷怎敢不上朝讨论便独断?”林自初似是没料想他会直接驳回,还是以他个人的名义用朱批驳回。
高时明目光如炬,冷冷地垂眸看他:“本王代理摄政,有何不可?若是不服,且看太后一党谁敢置喙!”
这话掷地有声,怕是连太后在场也无法反驳。
太后拉拢朝臣占据半壁朝堂,却只能居于幕后,她并没有摄政之权。朝堂之上,自是以少年帝王为尊,以高时明为尊。既如此,又哪里能算是独断?
近距离直面强权,杨书玉只感到一阵恶寒,继而便是心中涌起无尽的怅然。
她在高时明的臂膀中缩了缩身子,小声道:“臣女多谢王爷成全。”
高时明垂眸看她,只见她耷拉着脑袋,局促地寻找间隙翻身下马。
他默许了杨书玉的动作,等她落定在地后,便见她行礼乖顺道:“王爷且等上几日,臣女做的只会更多更好。”
视线相接时,他看见杨书玉双眸所透出的决绝,与昨夜在广阳别宫截然不同。
时间回溯至高时明指着国书,质问杨书玉是否要为黎国献身嫁去北凉时,那时她的眼中满是迷茫。
但她缄口不言不答,已然表明了态度:她不愿意。
殿内陷入沉寂之中,久到光线变得昏暗,瞧不清彼此的神色,她才开口。
“一国公主,受臣民供养,享金尊玉贵之福,联姻也罢,和亲也罢,都是她的命数与使命。”
“民女得黎国庇佑,生而免于战乱之苦,杨家得世间太平,行商而发家,但杨家名下产业,每年向朝廷缴纳的商税不计其数,亦可相抵。”
“王爷命民女去北凉和亲?”杨书玉垂眼看着国书,带着稚气和天真反问道,“是打算强压着绑去吗?”
高时明轻笑出声,抱臂看着她道:“本王是在问你要不要去。”
“既然少东家不愿以身许国,代为和亲,那便可坐下来详谈。”
他似在故意逗弄杨书玉,发笑道:“谈生意而已,你慌什么?”
解惑“我是书玉丢失的一段记忆,江陵……
日光穿林而过,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山风阵阵,拂动枝梢丛叶,引得光影随之摇曳。
一声鹰唳响彻山谷,海东青敛翅穿梭于林中间隙。鹰爪最先探出,落在枝桠上,而后它扑扇两下羽翼,收翅落定,那圆睁凌厉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悠起来。
踏川在浅滩边抬首,朝海东青栖落的乔木嘶鸣一声,便继续埋首饮水小憩。
突然浅滩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涟漪源头正是金鬃涉水而来。
“王爷久居高位,不容他人忤逆,书玉今日可是受委屈了?”
谢建章勒马止步,垂眸望着抱膝静坐在磐石上发呆的杨书玉。
见对方出神久不回话,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先放了金鬃自由去休憩,他则寻了杨书玉身侧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