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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赵匡胤缓缓道:“当年不觉得有何不妥,开封府也只是当作一般失火草草处理了,如今在长孙思恭的案子里,有一个人提到当年火灾背后另有原因,倒让我不得不重视。”

“那这人在何处?”

“他没来得及说出缘由,便被射杀了。”赵匡胤面沉如铁,“隔着黑衣军的看守,凌空射杀的。”

“啊?!”张令铎亦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此看来,这纵火背后的干系势必不小,“永乐楼大火后不久,我便领命戍守夏州,之后种种,也不甚清楚。如今长孙思恭已死,知情人提及此案,紧接着被灭口,看来很快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我知道。”赵匡胤面色沉重地像一团暴雨来临前的乌云,“下一次我再也不能让对方占住先机。”他紧攥的拳头又加了几分力。兵部正在紧锣密鼓地调兵,与南唐寿州一战迫在眉睫,一旦领兵离京,京中的局势便很难掌控。他这几日宿夜未眠地思考这件事,可现在他连对手的身份和意图都一无所知。若不能在出征前解决此案,那对解忧来说,就太危险了。

赵匡胤缓缓地阖上了双目,解忧,翘翘,原本是他出征时最不必担心的人,原本说好作他随时可弃的棋子。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让他如此费神牵挂,安危相系的呢?

第31章碎语

赵匡胤的焦虑,解忧无心在意,她此时正斜倚在昆玉殿里,伴着缕缕清风,品尝着产自大宛国那甜润如蜜的香瓜。

英皇贵妃长孙氏薨逝后,柴荣复了郭妃的位份,昆玉殿重得圣宠。每过几日,作为襄助查案有功的解忧也获了一纸诰命,封了个四品京毅如夫人。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好歹算是个朝廷钦封,赏赐也较一般的封赏更为丰厚。由一众衙内敲锣打鼓地送到了赵宅。赵匡胤领着解忧磕头谢恩,有点光耀满门、圣眷深厚的意思,而对于解忧来说,虽说品衔底下,但也总算在这京城之中得了个说的出去的名分。

第二日,解忧换上朝服,顶着那金光灿灿的金丝掐嵌玉的头冠,恭恭敬敬地往坤宁宫谢了恩,之后便一溜烟跑到了昆玉殿,毫不客气地往坐塌上一躺,伸手便去拿桌几上切成小片的新贡香瓜。

“从前在宫里住的时候,最爱去延福宫,听郭妃说说这七宫八院里的是非,有意思极了。如今我最爱往你这儿跑,自在舒服,不想说话的时候,发发呆赏赏美人也是宜心怡情的好事。”解忧嘻皮笑脸地看着秦妃,她正在书案前,认认真真地抄写着一卷佛经,素手执笔,墨及处,是一丝不苟的虔诚。

秦妃眼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依旧专注在自己的佛经上,“宫中日常,虽不比民间柴米油盐的琐碎,但也逃不脱东宫长西宫短的琐碎。从前郭妃不涉门阀之争,在这后宫中常年持着置身事外的超然,自然能轻松碎语他人。如今,没了景福宫,延福宫便成了最热闹的所在,她哪里还有轻松的心情了。”

秦妃指的是日前随着论功行赏的风潮,一跃被封成了贵人的延福宫领班宫女霜儿。新人得宠,一时间风头无二,就连昆玉殿的恩宠都被分淡了几分。不过稍微知道些内情的人都明白,霜儿本就是皇后一手栽培起来的人,从前在坤宁宫时,早与皇上暗通心意,只是一直未得侧立。偏偏被调到延福宫几日,就封了贵人,也就顺理成章地住在了延福宫侧殿,这摆明了就是皇后为制住郭妃而落的一粒棋子。

解忧思忖了片刻,又吃了一瓣香瓜,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散开,真是美妙无比的享受,“说起流言蜚语,上巳节那日,我倒听说了一段典故新编,讲的是周昭王两个妃子,变成鸟雀仙妖飞走的故事。你可曾听说?”

秦妃笑了笑,倒像是无比开心的样子,“何止是听说,这几日宫中梨园班子都要唱上了,又是锣敲又是鼓打的,好端端的一出悲剧,竟被搞得那么热闹,真真可惜了。”

“还唱上了?”解忧差点被来不及咽下的香瓜给噎住,“谁动作这么快呀?”

“新晋的贵人嘛,从前在皇后那,只觉得她手脚麻利,口齿伶俐罢了,如今这身份上来了,才艺也见长嘛,编戏排唱,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秦妃吃吃地笑道。

虽说背后落人闲话,实非君子所为。但不知何故,在这暖洋洋的春日午后,与女友这番闺中密语,却最是惬意不过。解忧连忙点头便是赞同,又道,“你还真是好涵养,她这般编排你,竟也不恼?”

秦妃连笔势停都没停,笑道,“充其量不过是弄些扑风捉影的言语出来试探试探,我偏不搭理。小小的贵人罢了,还力气没使出伤人的招数,我在意的倒是她后边的人。”她侧了侧头,托腮沉吟道,“让霜儿住进延福宫,看起来是为了盯住郭妃,可又偏偏弄些传言出来,像是为了对付我,你说,咱们这位后宫之主,在除掉了长孙之后,下一个对手究竟是延福宫呢?还是我这昆玉殿?”

解忧心说这可难讲了,若说是对付郭妃,那是为了皇嗣而去。郭妃的儿子宗训,今年开春之后,启蒙开教,教授课业的老师均是朝中年青之才,第一笔政治财富便如此丰厚,不得不引起皇后的紧觉。然而皇后无嫡子,也就是说任何妃子所生的皇子都是庶子,皇后日后皆为皇嗣嫡母。以她与郭妃的家世悬殊看来,她理应倾向于皇子宗训,毕竟无外室可依的皇子才是最听话的,可她偏偏安排了霜儿去对付她,不像要与之为善的样子;但若说皇后的目标是秦妃,那则主要是为了争宠,堂堂正宫,这格调和气量,说起来还有失国母之范。解忧恨恨道:“我怎么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面慈心深,当时与长孙的关系紧张成得呼吸即破,她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眼睁睁看着我回到虎穴龙潭的景福宫。”解忧对此事有些记仇,她也是后来听说,早在长孙落马前几日,国丈候王便已出兵陇西,与黑衣军一同稳住局面,顺便分割利益,才恍然醒悟,这分明是一场帝后联手剿灭陇西门阀的戏码,偏偏皇后那时却视她性命如草芥。

“你那也怪不得她,就算你与她在此事上互为盟友,她也没有责任对你的生死负责。”秦妃终于誊抄完毕,在一旁的青瓷水盂中浣了浣手,又取了条洁净的帕子擦干,提起来给解忧看,“送给你,回去早晚诵读几遍,去去心中的杂念妄想和……心火旧情。”

解忧慢悠悠地将同样的眼风还给了秦妃,才低头细细看这幅字,素白的绢纸上,有金墨抄写的是《净饭王般涅磐经》:“即时三千大千世界,六种震动,一切众山駊騀涌没。”这诘曲拗口的经文,讲的是为了挽留住一心想出家修行的儿子,净饭王费尽心思,修筑宫殿,又命众女起舞,终究还是唤不回儿子的心。秦妃性情开朗,笔锋却苍劲有力,像是心中有无限的悲伤无处可泄。“这经文倒不像是寻常诵来消灾祈福的,”解忧皱了皱眉头,使劲想了想,“我好想没见过。”

“那也不奇怪,白马驮经四十二章,隋唐入经三十三藏,其中大部分是梵文,不为众人所识,这册净饭王经也是去年才被新译出来的,你自然没有见过。”秦妃从一旁的桌案上取来一柄小银刀,滋啦一下,又剖开了一个新瓜。

解忧啧啧赞道:“想不到你这身处俗事漩涡之中,竟对佛典经文还有一番研究。”

“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秦妃轻轻地将香瓜切成一片一片,认真专注的模样,使得她两道长长的远山眉尾聚起了一股愁云,不过半晌之后,她又莞尔,“若无佛祖定心,又怎么看这周遭熙熙攘攘的连台好戏,这方唱罢,那方又登场了。”

“你说的轻巧,”解忧诘吁道,“唱来唱去的,你不也成了戏中人嘛。”

秦妃依旧是笑得那番天真无邪的模样,“你我皆在戏中,当初一脚踏了进来,你还以为自己逃得了了吗?”

解忧愣愣,心中暗道:“我只是个四品如夫人,随时尚可抽身,你是二品皇妃,怎么能相比呢?”但她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皇妃这摆脱不开的尊贵身份,对秦妃而已,总是显得那般残忍。

解忧慢吞吞地在昆玉殿用过了午膳,毫不客气地挑剔了每道菜,气得卓儿几乎想将她一把扔出高高的宫墙之外,倒是京羽说她腿上旧疾只要精心治疗,便可以行走如常。但药材难寻,若她这般不乖巧的话,昆玉殿便懒得搭理她这破瘸子的事了。解忧才收敛了些,端端正正低头吃饭,甚至还亲手替秦妃盛了一碗饭。

这样轻松惬意的气氛,即便在赵宅也难得。秦妃与她,不仅是救命之恩,不仅是同样出身的惺惺相惜。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年少学艺时的心境,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或幼稚或无耻的一面,即便遭来斥责,也终不会酿成大错。

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秦妃,长长的睫毛像轻盈的羽扇般低垂着,依旧是那般惊世绝伦的美艳,她默默地低着头吃饭,如深渊静水似的眼波,只是偶然一转,落在解忧面上,便像暖风拂面,舒然一暖,她柔声道:“听说夏州都督张令铎月末便要大婚了,彩礼你可曾备好?我这里倒是有些寻常不用的金银细软,你若是缺钱,尽管拿去,这紧要关头,可不能输了阵仗。”

解忧胸中登时涌上一股怒气,又狠狠地憋了回去,闷声道:“我不缺钱。”过了半晌,又补充了一句,“谁说我要去参加他的婚仪?”

秦妃依旧吃吃地笑了两声,卓儿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桂花圆子汤,那雪白色的热气悠悠地在餐桌上萦索飞舞,散出令人心安的家常味道。

告辞秦妃,解忧回到赵宅时,已近日暮,西斜的太阳金腾腾地挂在天上,暮春的暖意,催开了门前火光霞焰般的石榴花,那鲜研的色彩让她愉悦的心情又添了一笔欣喜。

解忧刚进花厅,卸下沉重华丽的猩红色翠玉披风,顺手交给迎出门来的芳儿,忽然见厅外帘下站了一个月白色儒服的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翟公子怎么来了?”

翟清渠笑盈盈地转过身,施了一礼,道:“前日拜托令铎邀约赵将军,有事相谈,今日也是翟某冒味,午后才送拜帖过来,将军已经去军营了,索性就在此等候着。”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浅浅的笑意,如月下清竹般使人心神怡爽。

解忧点点头,命芳儿在花厅重新布了茶点。想着赵匡胤为筹备出征,日日在军营操练,不知几日归来。贺氏卧床,家中竟连个主事的也难得。便差了赵志去营中请,嘱咐厨房备着晚膳,一番忙碌之后,方才在对面坐下。

花厅里布置的雅淡,屋角高几上放了一个青花缠扰的瓷瓠,斜斜地插着几枝淡红色的晚春梅,透着淡若无闻的香味。翟清渠侧头看解忧身着金丝细密缝制的红底海青纹礼袍,一头珠玉环翠,饶是华丽。不由赞道,“前几日见娘子,轻装出行,宛若小家碧玉,今日又如此盛装,可简可繁,真是浓淡相宜。”

解忧眼波欲横未横,淡淡道:“解忧素来以为帐房先生乃是暗室中闷头算计的实诚人,那日见先生儒雅知礼,怎么今日偏要做出一副轻薄的模样,惹人生厌。”

翟清渠很是不解的表情,“称赞娘子美貌,便成了轻薄惹人厌,难道非要翟某说娘子貌似无盐丑女?咦……”他装作仔细打量解忧面容的样子,“细细看来,你这两道眉毛还真是长短不一。”

解忧几乎气结,这江南人究竟怎么回事,各个看着持沉稳重的样子,背地里却是这般的戏虐不羁,秦妃如此,这个翟清渠也是如此。她定了定心神,将话风岔开,“北营离此来去也要大半个时辰,待将军回府之前,先生可是准备一一研评解忧的长相?”

翟清渠爽朗一笑,又恢复了那翩翩君子的模样,道:“那么诗词曲赋、风土人情,你可择一而论。”

“钱。”翟清渠话音未落,解忧便即刻答道。

“钱?”翟清渠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虽说世人皆爱财,可在情面上皆以爱财为耻,还未曾有人敢当面谈论此物。

解忧看着他,略带讨教的样子说道:“先生应当对金钱最是熟悉吧?何必绕路风雅,去论些虚无不实之物呢。”

翟清渠含笑道:“我倒不知,朝廷钦封的四品夫人竟对着金钱之论也有兴趣。”

“田赋征战、柴米油盐,哪一项不是白花花的银子使出去。圣人之论利心,黄白之物利行,君子羞谈金钱,但解忧并非君子,如今虽未持家掌柜,却也知道金钱的重要。难得先生在此,自然不愿放过机会讨教,以期能一窥金钱之道。”她话说的诚恳,连翟清渠也微微动容,回了一揖。

“那你问吧。”翟清渠的目光悠长且带着鼓励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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