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有钱挣就不累!
沈济高兴是高兴,却觉着阿姊要更辛苦了,赶着早市,阿姊每日寅时天都没亮就得起来做了,本来午后还能小憩一会儿,养养精神,但这三日午后也不得空了,于是便认真地道:“那这几日我不去抄书了,我留下来帮阿姊打下手,再陪阿姊一块儿去那谢家。”
“没事,你只管去抄,这么点儿活难不倒阿姊。”沈渺摇头,“李婶娘不是说了,下月那国子学的辟雍书院便要开考了,阿姊还盼着你能考上国子学的童生呢!这样咱们也不用费心寻摸先生了,还有什么先生能比国子学的博士好?”
沈济这回却很坚决:“阿姊,你别担心,贪多嚼不烂,我今儿已抄了大半,正好这三日先将这些学透了,再接着往下抄。阿姊,我定要陪你去谢家的,夫子说过,君子不可因艰难险阻便移了心智,便是帮你烧火添水捣红豆我也一样能读书。”
沈渺怔怔地望着眼前面容还有些稚气,眼眸却坚定的沈济,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语气里不免有些骄傲地夸奖他:“济哥儿你有这样的心很好。你说的对,以前阿姊也听人说过,君子非高堂而成也,处富贵之地则不溺于奢靡,居贫贱之境亦不坠其志,此乃君子之所以为君子也。”
沈济抬起头,沈渺笑着与其对视,轻声道:
“阿姊相信,也期待着,你日后成为一个心守正道的真正君子。”
沈济看着阿姊,也看着阿姊清澈眼眸里倒映着的自己,郑重地点点头。
他会的。
他会好好读书,以后一定让阿姊与湘姐儿都过上好日子的。
湘姐儿坐在门槛上,抱着沈渺给她买的糖马舔得满脸黏黏的糖,一会儿瞧瞧阿兄,一会儿又看看阿姊,忍不住出声道:“那我呢?阿姊与阿兄都要去,那湘姐儿去哪儿呢?”
沈渺与济哥儿同时扭头,一齐笑出声来。
“湘姐儿还能去哪儿?我们姐弟三人,自当在一块儿!”
隔日,趁着晨光微熹,沈渺早起照常做了六十条红豆排包、五十来个手抓饼去早市上设摊。
这两日摆摊下来,做五六十个实不大够卖,往往早市未散便能卖完。
但沈渺也不打算再多做了。一是她一个人做这个数刚好,再多便来不及了;二是手抓饼已摆了两日了,再长期摆下去,新鲜感必然便消散了,贪图新鲜来尝一口的食客有些不会再来,只有真正喜好这一口的,会常来光顾;三是不过两三日,也已有些饼摊学着卖了,只不过他们还不知晓沈渺如何熬得酱,手艺也不如沈渺熟练,如今影响倒不大。
所以沈渺打算接下来便卖这些,不会太累,也省得卖不完。
她这样的小本买卖,最怕积压贱卖,因此量力而行,方能长久。
今儿济哥儿依照约定,没再去兰心书局,早上也跟着来出摊儿。
有济哥儿在,沈渺轻松很多,只要专心做手抓饼便成了。济哥儿能一边看顾妹妹,一边帮卖红豆排包,他收钱算钱又飞快,几乎没有错的时候。
偶尔没有客人上门时,他便坐在板凳上看自个昨日抄那几页书。
果然,今儿红豆排包便卖得便比手抓饼更快,直到早市散去,手抓饼才全部卖完。
沈渺正埋头收拾东西,准备收摊回去做谢家今日的一百五十个红豆排包了,这时,面前忽然来了个穿着体面、衣帽鲜亮的牵驴男人。
他张口便是:“沈娘子,你可愿来我魏家点心铺当糕饼师傅?”
第25章原来是你
魏肴约莫四十岁上下,穿一身宝相花对襟圆领长袍,牵着一头白腹棕毛的驴子,匆忙而来,见到沈渺气都还没喘匀,便来了这一句。
这话不仅是沈渺吃惊,连周遭其他摆摊的小贩都纷纷侧目。
胖娘子姓梅,人称梅三娘,她紧挨着沈渺,此时听见便挑高了眉头。
魏肴在金梁桥开糕饼铺子也有好些年了,他家的肉馅喜饼很是有名。这附近家有喜事,准要到他铺子里去定几担子喜饼,但近些年做饼的商铺如雨后春笋,还多了不少新样式,但总归魏家点心铺子是一家有根底有手艺的老店,故而梅三娘也认得他。
她出嫁时,家里定的也是魏家的喜饼呢!
没想成这样有名望的大铺子,竟然来桥市上招揽这个做饼的沈娘子。
她才摆了几日小摊儿,竟能得魏掌柜的青睐?
不过梅三娘也不得不承认——这沈娘子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沈娘子每日来摆摊儿,都会送她一个烤馒头或是一个烙饼,她吃着也是喷香,唯一烦恼的是,她这两三日吃得美,这肚子又长了两斤肉。
当然,沈娘子赠她香饼,她便也报之以茶汤,两人倒是很快便相熟了起来。
梅三娘也从旁人口中知晓了这沈娘子的来历,也知晓了她父母双亡、遭夫家休弃还要抚养两个年幼弟妹的凄惨遭遇,因此对她升起了好些怜悯之心,见她日日卖光、生意兴隆也不嫉妒了。
如今见她今儿交了好运,也连忙帮腔道:“沈娘子,这可是大好事儿!日后到魏家点心铺做糕饼,便不用在这儿风里来雨里去了。”
梅三娘是真心这般觉着的,在铺子里做糕饼师傅,旱涝保收,不用担心今儿客人多明儿客人少,每月领俸酬,年节还有米粮……对了,一会儿她也要帮沈娘子多谈些俸酬才行!
谁知,沈渺却没有动容,反倒将这大好机会往外推,温声拒绝:“多谢掌柜赏识,只是奴家自个家里原先也是开铺子的,一心想将家业重振,暂不想去旁家谋事,因此这厢谢过了。”
魏肴不解,他今儿来之前已经把这沈娘子的底细打探清楚了,知道她的身世与境况,没想到她竟然还拿捏了起来,不由皱眉道:“沈娘子是否怕某给娘子的俸酬微薄?某是看重沈娘子的手艺才来相邀,并不嫌娘子是个女子。某早已想好了,某铺子里的师傅皆为五贯银子一月,且每卖出一盒自个做的糕饼,还给两文的利,你便与那两个老师傅同酬,如何?”
梅三娘听得两眼发亮——这是很丰厚的酬劳了!一个月五贯钱,还有利钱拿!
这魏掌柜好生大方!她不好开口,只好在旁边挤眉弄眼,用眼神不断示意沈渺答应。
沈渺仍旧摇头,但却试探着问了一句:“魏掌柜是吃了奴家的烤馒头才生出此意的么?若是掌柜的看重这个烤馒头,奴家愿意卖食方给魏掌柜,日后奴家在这桥市上便不卖这个了,让与魏掌柜一家专卖,可好?”
魏肴思忖半晌,没有表态,反而狡黠地问道:“沈娘子何必舍近求远?一个食方卖了也不过几十贯,只得一时之利,总有用光的时候。何不到了某的铺子里谋事,慢慢攒下银钱来,日后年年衣食无忧。”
沈渺心想,不愧是做掌柜的,够精明,会画大饼,还没接她的话茬呢。
但她也因此得知了对方的打算,便摇摇头,福身拜谢:“奴家不愿,这厢谢过掌柜的了。”
魏肴身为掌柜亲自相邀,不仅给出了丰厚的酬劳,还一再好言相劝,没想到这沈娘子仍拿乔,周围小贩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他不禁有些不高兴了,拂袖而去:“既然沈娘子如此大排场,那某也不歪缠了,只望沈娘子日后莫要后悔,就此告辞!”
梅三娘怄得捶胸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