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烛火要燃尽,陈泠月几乎被阴影吞没,他得了机会冷笑嘲讽:“所谓‘为君驱使’也不过而而。”
陈泠月望着面前之人,他目光坦荡不掺杂一丝污秽的打量。陆阙虽为人桀骜,但在寻春之事上风评尚佳。
许是她不愿受此指摘,又或是另有他意,陈泠月颤着手摸到腰上的结,毫不费力地扯开,宽松的外袍没了形状,只靠她瘦削的肩膀撑着。
在那件温暖的玄色大氅下,她不至于冷得那么快。
她顺着衣襟抚摸上去,扯开外衫。
陆阙手比脑子反应更快,重重地将她的手打开,脸色阴得吓人。
“尚且不需要你如此。”
他偏过头,目光落在跃动的烛火上。
陈泠月身体尚未恢复,他不敢去扯弄。
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就近将手边那件单薄的披风就着烛火点了,火苗向上蔓延,到最后火舌腾一下舔上他的指节,他才扔在地上。
灼烧的疼痛令他清醒几分,又或者压抑了几分。
灰烬冷风裹挟,卷进雪堆里。
等陈泠月那边没了声音,他才转过头。
“愿为本王赴汤蹈火者,从朱雀街排到京畿。本王不需要无脑赴死的死士。”
陈泠月低头盯着地上的一堆残灰,她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地,心里更是诡异地生出一丝意料之中的感觉。
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法子,对陆阙这看似放浪不羁的人却百试不爽。
只是他气梗在心头,又添一笔。
她整好衣带,心想,目前来看,与他再心平气和的坐而论道,怕是暂时不可能了。
刚才陆阙给的台阶,她没就坡下驴,已经搞砸了。
而面对陆阙的指责,她也只能沉默。她说出口才后悔,这些情绪上头时说的话,做的事,自始至终都是错的。
陆阙又想起了前几日在长乐宫中,陈泠月那句所谓“故人之托”,那股说不清的烦躁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扔下一句:“本王从来不喜欢故剑情深的戏码,死人毫无意义。”徒留她在堂中,径直离开了。
陈泠月带着一身风霜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病痛缠身,她累得很快睡过去。
陆阙心里压着火,狠狠地踹了一脚院子里种的树,堆在树枝上的雪簌簌落下,砸了他满身,冰碴子落进衣襟里,摸了一脸雪水,才稍稍消气。
他只穿了单衣,冷风刮过,脑子反倒清晰。
他想起他中毒那日,沿朱雀街行进,春暖阁的小窗里透着稀疏的光。
这是他在盛京中的暗桩,或者说是联络点更为合适,因为不少人都知道这个地方。除了谢璟和来光临过的谢珉,还有几位皇子和前朝交好的大臣也知晓此地。
若无特殊情况,春暖阁白日闭店,只有有重要的事情要他知晓,才会在门口墙根处留个记号,便会有人告知他。
陆阙心中感到一丝不妙,让车夫等在外面,他独自进去。阁中并无打斗痕迹,东西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正疑心,忽而春暖阁大门一关,一人从身后闪出来。
那人身着月白色蜀锦长袍,绣着繁复的花样,仅仅是一根衣袋,绣法复杂要绣娘劳作半年。冠上簪了一支蟠龙戏珠的金簪,工艺精湛甚至胜过宫中匠人。
那人彬彬有礼,面容和善。一柄折扇打开,洒金纸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奇珍异宝”
再翻过来,又是四个大字:“得尽此间”
而那人行进之间,步态轻盈。陆阙挑眉,知来者不善。
那人开口道:“鄙人姓方修远,名字临之,遥东人士,可否请广安王殿下小酌两杯。”
此中静谧无比,莺莺燕燕早就没影儿了。他踏入其中,只怕不饮下几杯茶水,不能轻易离开了,
陆阙随他上楼,二楼的脂粉香重得他鼻头一皱。吱吱呀呀的木梯停止了响动,他抬头便是一道亮眼鲜红的血痕,似随意泼洒在墙面上,横亘门窗。
熟悉的装饰如今全部消失,或者是被人打碎又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