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下心思,继续提步往前走。
没走多远,忽刮起阵阴嗖嗖的夜风。狐仆所提统共十盏提灯,瞬间被尽数吹灭。
天际挂着轮银月,却有云雾遮掩,没怎么起到照明的作用。
四周暗淡,狐长老笑说:“天冷风大,又是荒宅子,有纱布罩子也挡不住这夜风。”
那些个狐仆用尖利的爪子挑开纱布罩子,指尖燃起狐火,却怎么都点不燃烛芯。
焦灼之际,沈衔玉忽说:“有野鬼挡道。”
话落,天色陡变。
乌云攒聚,将本就不怎么亮堂的月光遮去大半,漏出些朦胧淡光。
再看周围事物时,便仅能瞧见个模糊轮廓了。
那些狐妖应该是习惯了这等场面,天一变,便下意识围拢了来,将池白榆与述和护在中间。
一见他们的反应,池白榆就明白了:沈衔玉说的野鬼,多半是嗅见了她与述和的活人气。
“贵人勿慌,寻常野鬼不入眼,掀不起什么风浪。”狐长老脸上还带着和蔼笑意,眼中却隐见厉色,鬓边更是逐渐浮出苍白的狐毛。
下一瞬,池白榆看见地上拔生出一道黑色雾气,逐渐凝聚成人形。
又来?
她的阳气是什么绝世宝贝吗?什么鬼都要往她跟前凑。
那鬼张开泥淖般黏腻漆黑的嘴,挥着两条细长的胳膊作势抓她。
池白榆想也没想,下意识踢开那条胳膊。
鬼哀嚎一声,正要往她身上扑,就被狐长老用拐杖刺穿了脑袋。
黑雾轰然散去,幽怨鬼号回响在夜空中。
也是这时,池白榆忽望见不远处的地面上又出现一团黑雾。
那雾气蓄积成黑泥,开始缓慢地翻涌滚动——就像是烧开了的水。
沈衔玉走在她前头,并未绕开那团翻涌的黑泥。几个狐妖的注意力全在他俩身上,也都没察觉。或因没有灯,旁边搀扶他的小童子亦不曾发现。
眼见着他就要踩上去,池白榆没作多想,抬手拽住他。
“小心。”她顺势将他往旁一拉,“地上有东西。”
沈衔玉被拽得晃了步,方才站稳。
狐长老也在此时发现了那团蠕动的黑泥,他冷嗤一声:“孤魂野鬼,实在狂妄!”
他将拐杖径直刺入黑泥中,拐杖底端燃起熊熊狐火,烧得那黑泥翻涌得更为剧烈,发出阵阵哀嚎。
沈衔玉则静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在池白榆靠过来的剎那,他又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当她松开他时,他甚而习惯性地抬了下手,似想捕捉何物。
恰时,野鬼被驱散得差不多了,引路灯也点得燃了。
手臂外侧传来一阵热意,沈衔玉微微偏过头,问:“点了灯?”
他身旁的小童应是。
“给我吧。”沈衔玉从他手中接过那盏灯火,再依照记忆朝后递了递,“天黑路难行,伏姑娘不若也提一盏灯。有狐火护身,也免得野鬼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