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你的哥哪件没做到,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声音又低了?低,好似混杂着一些难掩的失望。
“只?可惜训练了?这么久,没想到仗还没打?就结束了?,我们?之前还想着靠杀掉的北疆军人头来领军功,这下也是白想了?……”
“用不着那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回家便是最好了。”
何秋月抬起头,向他伸手指了?指山下几?个高耸的屋顶。
“你瞧,那几个都是我新开的铺子,以后你跟着我干,保准让你衣食无忧。”
“成?”,何家阿兄点了?点头,“何掌柜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都听你的。”
何秋月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打?工的事?先不急,既然你回来了?就赶紧去洛家报个平安,我的准嫂子可是担心了?你好久,我也得回去给你准备聘礼了?。”
“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羞,我再怎么样?也是你兄长,怎么能让妹子帮忙做这些事??”
“那怕什么”,何秋月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这也算是我做妹妹的一点心意,再说了?……”
她顿了?顿,神色更加认真。
“洛姐姐对你一片神深情,人又那么好,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毕竟这么好的嫂子可是很难找的,我可告诉你,若是你敢不对人家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见自家小妹皱起眉毛,支着手臂故作豪横的模样?,何家阿兄强忍住笑意,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她说要等?我回来的时候起,我就发誓只?要能回来就一定会对她好,不用你监督,但凡我生了?别?的心思?,我都饶不了?我自己。”
这话?她是信的,有那样?一为专一而有担当的父亲作为榜样?,她的这位兄长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也笑着点了?点头,与哥哥一起搀扶着下了?山。
哥,从今往后,我们?都要幸福地走下去。
……
久被搁置的地牢里阴暗潮湿,楼顶似乎还有些漏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尖锐的冰凌。
被囚于此的裴璇并?没有遭受预想中的酷刑,恰相反,一日三餐都有人供应。
除了?被时时刻刻看管以外,抛开当前这个逼仄的环境,他一时都有些恍惚,有些时候竟然会产生一种幻觉,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自己并?没有被戳穿诡计,一切都在严密的筹备之中,直待一声令下,宏图霸业便还有再度重现?的可能。
然而现?实总是会给他泼上一盆冷水,当天夜里,沉重的铁门又一次被推开,而这次进?来的不再是那个吹壶瞪眼的马祥,而是另一个他更不想见的人。
眼前的青年长着肖似他父亲的容颜,但又多了?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眼中除了?坚定,还多了?些让他厌恶的悲悯。
是的,当年让他痛下杀手的,就是那位好友眉目中独有的悲天悯人。
他不懂,一个得到了?所有眷顾的天之骄子何必还要如此惺惺作态,言行举止处处透露着居高临下的关怀,直让他觉得恶心。
而眼前的青年一身刺眼的赤色官服,神色平静自然,好像全然看不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温和地开了?口。
“裴伯父……”
好似被骤然握紧了?心脏,在看见薛清安掌心的那个瓷盏时,裴璇只?觉天旋地转,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尤其是青瓷上的那一株含苞的红梅,宛若一把带血的匕首,直晃得他睁不开眼。
“滚开,都是他们?自己找死,跟我没有关系……”
听着他声嘶力竭的呐喊,薛清安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走了?两步,凝视着手中那朵栩栩如生的红梅。
“女皇陛下已经下令,后日便由我带您一同去洛阳问罪。但有件事?,我还是想以私人的身份,作为薛钰的儿子来问您。”
青年眼底涌上猩红,须臾之间?甚至盖过了?一旁的红梅,他的声音也多了?一些压抑着的悲慨与愤恨。
“裴尚书素来以仁义闻名天下,而您也曾一腔热血。我想问的是,究竟是什么让你痛下决心,不仅要杀害我的父亲,如今还说动了?您的父亲,准备将整个耀州变成?一片废墟?”
什么原因?
裴璇目光有些涣散,就这么愣愣坐了?好久,才终于抬起了?头,对着薛清安苦苦一笑。
“是我行差踏错,鬼迷心窍罢了?。我对不起我爹多年培养和一片苦心,也对不住你爹。现?在你问我缘由,我说不出,只?能不痛不痒给你赔个不是了?。”
看着他迷离的神情,薛清安呆了?一瞬,随即大?笑出声,前仰后合间?,眼角甚至挤出了?湿湿的泪。
“鬼迷心窍?好一个鬼迷心窍……”
是啊,恶行已然做下,就算他现?在痛哭流涕,逝去的人也再也回不来了?。
报应虽迟,但好在也是来了?。
好运绵长往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会很长……
“何掌柜,再给我订两箱瓷瓶,还要上次那个天青双耳的!”
“秋月,下?个月我儿子成亲,还得麻烦你帮忙做一对鸳鸯三彩瓷碗,讨个好彩头。”
“哎哎,秋月,我先来的,别忘了我前几天约的那个瓷枕,我家阿婆肩颈不好,就得你那枕头才能让她睡个好觉。”
……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距离薛清安他们离开已经过了快一个月,而耀州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安定,甚至较之从前要更为繁华和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