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挂完电话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医院。
理由无他,两天没进食的南老爷子竟然破天荒地吃饭了。
电话里的人告诉他,赵栎回来了。
这才是让他紧张的根源。
赵栎回来了,就探了老爷子几分钟而已,都比他们俩兄妹苦口婆心地劝上两天两夜都管用。
呵,果然不在身边的都是最好的。
这养在外头的孙子果然比他这个近身的孙子说话来的有分量多了。
没错,这个赵栎,便是他那个至今未婚的大伯在外头的儿子。
以南老爷子的个性,自然是不允许南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的。只可惜这赵栎被老爷子知晓存在,已经是十五岁的大男孩了,正是处在叛逆期的时候,自主意识尤为地强烈,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到南家,一定要留在母亲身边。
老爷子也是爱极生怯,几番往来间也摸到了他的脾气,便一点也不敢再跟他硬来,只要他赵栎愿意来看看他,陪他吃个饭,他便能乐上好一阵子。
这也是南桥这么多年为什么拼了命往上爬的根本原因,因为他清楚,他必须每次拿到满分,才能让那个威严的爷爷给与他一点和颜悦色,才能将将比过那个什么都不需要做的赵栎一点点。
南桥的父亲早逝,南家的前程只有他牢牢地拽在掌心才有安全感。
他不允许,也不接受,这个莫名窜出的赵栎,截胡所有还属于他的一切。
南桥赶到医院时,正好撞见赵栎从老爷子病房里出来,身后站着的是他那位一直与之相处尴尬的生父,也是南桥的大伯——南瑨。
南瑨与赵栎母亲过往的种种,南桥从未曾有兴趣关心过,他只是条件反射地反感现在眼前的这对父子。
但似乎赵栎对他的不喜也是与生俱来的,看到他上前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哟,这不是南家大少爷嘛,听说我们南大少爷近来双喜临门呀!前脚订婚后脚就冒出俩半大的孩子,真是恭喜啊,养孩子那么麻烦的过程都替你省了,真真是喜从天降啊!”
是人都知道赵栎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他就是仗着南家的人拿他没办法,每每被抓到错处必然是要往他们心口扎上两刀的。放作往日,南桥从来是当耳边风一般刮过便是,只是今天他听来实在刺耳难忍,当着南瑨的面,一把就揪住了赵栎的领口,拳头毫无预兆地就挥了下去!
兴许是故意的,这拳头都还不知道打没打中,赵栎的惨叫声已经先惊天动地地喊了出来,仿佛是生怕那最宝贝他的爷爷耳背了一样,拉着嗓门叫得尤为歇斯底里——
终于还是成功的惊动了一门之隔的南风老爷子,拄着拐杖吹胡子瞪眼地就跑了出来,气得南桥临擦他嘴角的拳风最后还是硬收了下来,南瑨也脸色极为难看,拉着赵栎企图息事宁人:“好了好了,你也少说两句……”
未想这声来自老父亲的谆谆提点却被儿子很不给面的一把拂开:“好心当成驴肝肺,下次你请我说你看我还来不来……”
就这么啐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急的病房里刚奔出来的老爷子只能拿拐杖招呼儿子和孙子:“你怎么回事啊,阿栎难得来一次,闹,我让你们闹!”
赵栎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挥一挥衣袖一走了之,剩下的又是漫长的哄骗老年人的艰巨任务,南桥的脑子里乱乱哄哄地回闪白日里的画面,以至于说话都力不从心的。
“孩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见到南桥本人,老爷子现在第一反应就是追问两个孩子,仿佛在那两个孩子的出现那刻,他这个孙子也就失去了意义。
“明天上午就带他们回来。”南桥淡淡地挽了下袖子,就像是明天上午要签一份普通的合约一般常态。
南老爷子却并没有他的淡定:“你可别欺负我老头子年纪大,这么容易接回来早回来了,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办哦?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妈么?还跟古代皇宫里皇帝那样,弃母夺子?我南家可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
“至于这个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我会给她一大笔钱,妥善地安置她,不会让她把事情闹大的。她花费那么多力气,不过就是贪慕荣华富贵的生活嘛,除了南家少奶奶的身份,我都能满足她。”南桥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一旁的大伯南瑨听闻却忍不住扶上了额头,但是他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有些人就是到了黄河也不一定会心死。
“你就不怕重蹈那个人的覆辙?”既然孙子执意如此,老爷子也懒得为难于他,只是淡淡地朝大儿子方向努了努嘴,一副前车之鉴就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吸取教训的口气。
南桥看了一眼大伯沉默的脸色,颇为自信地提了提气:“当然,那两个孩子才多大,自然谁养大跟谁亲熟,没必要费太多心。”
“呵~”南老爷子冷冷一笑,一副目光如炬的模样,“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男孩子精成什么样,我看你到时候能应付到几时。”
南桥一时语噎,脑子里闪过那个叫林其的小男孩狡黠的笑意,脚底莫名漫起一阵凉意,立马否认自己的第六感:“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孩子,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来?!”
南老爷子用眼角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那行,反正我明天十点见到孩子就行,其余你们小辈的事我就不插手了,你爱娶谁就娶谁去!”
“是。”南桥没有音调地点了下头。
可就在他自信有余地安顿下老爷子入睡之时,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动个不停。
这次为了让林恩重获自由,小林其也是豁了出去。只是与妈妈重逢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享受几个小时,方才南桥离开前交待的话让她们不得不再次陷入分离的恐慌。
“妈妈,我们跑吧。”虽然主意是个馊主意,林恩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逃跑这种事,实在是宜早不宜迟。
只可惜当她们刚到达机场停车场的当下,三人身侧便被一排响着喇叭的豪车团团围住。
三人被明晃晃的车头灯照得下意识抬手遮向视线,那个穿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便从盛光中如鬼魅一般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