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处,越能闻到空气里的各种纷杂的气味,普通的八角,桂皮,大料等等这些时恪认得,但眼前显然不太像是中餐里用到的东西。
“这些也是?”时恪用眼神示意了下店门口前摆着的那几株盆栽,看着眼熟,和黎昀家阳台种的那些草长得有七八分像。
黎昀点点头,“这是迷迭香,法餐常用香料,气味芬芳辛辣,有松木的香气,”他拿起盆栽,时恪凑过去闻了闻,“属于气味相对浓烈的植物,做牛肉羊排这类风味比较重的熏烤菜品的时候用来去腥提香。”
浓郁的青味钻进鼻腔,带了点辣感,植物形态倒是可爱,小小的叶瓣松叶似的支棱着,腹面缀着银白色绒毛。
时恪又拿起另外一盆植物端详,和迷迭香差不多的大小,但叶片更圆润饱满,呈簇状,一节一节的,顶部零星开了几朵紫色的小花。
黎昀:“百里香,也是法餐常用香料,适用范围相对更广泛一点,可以去腥解腻。”
相比迷迭香,百里香的气味更清雅,有点麝香的味道。
时恪觉得这气味有些熟悉,像在哪吃过,他问道:“上次那道菜里放了这个吗?”
黎昀稍稍惊讶了下,“对,放了百里香。”小孩儿鼻子挺灵的。
“那道菜叫什么?”时恪问。
他记得那道菜很漂亮,五颜六色的蔬菜片抱成一团,很好看。
黎昀:“普罗旺斯炖菜,法式经典家常菜。”
家常菜,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让时恪恍惚了。
就好像他也有个普通温暖的家一样。
时恪怔了一会儿,让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继续问着那些植物和瓶瓶罐罐,黎昀简直是个人形点读机,指哪儿答哪儿,问什么有什么。
这效率,比时恪死磕那些资料和纪录片快的不是一点点。
第11章我们晚上见,好吗?
时恪在农贸市场拍了不少照片,虽然后续不一定能用的上,但可以作为灵感的一部分,或许哪天感觉来了画张照片写生也不一定。
他和黎昀约好了晚上再见面,现在决定补个回笼觉。
时恪洗完澡,换上睡衣后往床上一倒,盯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来明城的一年里,时恪几乎没去过工作室以外的地方,他经常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一潭死水,无聊,沉闷,却安静。
和许函的那场意外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头,而今天落在湖面的不是石头,是一片花瓣。
时恪闭上眼,想到了黎昀寥寥的几条朋友圈,安静的,热闹的,简单却不单调。
他自己的朋友圈里只有歌单分享,偶尔在微博发发作品,关于生活从来不留记录。
时恪并不讨厌出门,绿地,海岸,山川,好多地方他都想去。
但他讨厌人多,越是喧闹越是会觉得焦虑,缩在家里的时候最安全。
可转念一想,或许不是环境的问题,是他的心在惴惴不安。
时恪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连梦的尾巴都抓不到。
黎昀的信息来的巧,手机弹出通知喊他上楼吃饭。
他起床洗了把脸,换了套能见人的衣服出门。
敲门前,他给自己做了两分钟心里建设,略显局促地理了理衣服,拿着手机照了半天镜子确保头发没有起飞。
刚抬起手,门便开了,黎昀侧过身子示意着偏了下头。
“欢迎。”黎昀说。
时恪迟缓地收回手,低低“嗯”了一声,才看见门旁安了一个入户摄像头,上次来他也没注意到,只能祈祷黎昀最好没看见自己在门口的傻逼动作。
换上黎昀给他准备好的拖鞋,踩上了那块绒毛地毯,软软的,和想象中的一样。
时恪往里走,迎门进去就是一个超大的开放式厨房,黑色岩板岛台,上面坠了三盏长短不一的吊灯,这会儿天还没黑,客厅里还是夕阳的暖色。
时恪刚睡醒还有点儿迷糊,晃荡着就走到了客厅中央,看见角落里立着一个中古斗柜,第一层是磨砂玻璃,能隐约看到里面放了一排书。
视线往上移,忽然就顿住了。
那里放着他的画,被好好地装裱在画框里。
他走了过去,伸手却停在了离画框玻璃还有几毫米的位置,沿着画框的边角隔空游走。
时恪画过的画少说也有上万张,没学画画时他经常跑到离家不远的工地里去捡砖头,就着水泥路面在地上画,后来又捡老师用剩下的粉笔头,再后来他被时艳送去画室,真正用上了各种绘画工具。
时恪是有天赋的孩子,画室老师重点培养的对象,成绩是他唯一被赋予的期待,不过每次的练习和作品都不一定都能被保存下来。
一场大雨就能冲刷掉砖灰和粉笔,不达标的作业也会被时艳撕碎。
只有他自己偷偷藏下来的写生小册子被保留至今,画一些临摹册上没有的风景。
虽然后来上大学为了奖金参加了很多比赛,时恪的画被装裱在场馆里,但他自己还是更喜欢这些随手画出来的东西。
“想喝什么?”黎昀问。
时恪收回手,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又晃回了岛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