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皆知,沈相与长公主不合,除了阿白。
阿白找来时,我正在沈家别院,枕在沈之卿膝上听他念《水经注》。
少年帝王退去朝服,裹着玄狐大氅站在门外,手中提着的琉璃灯将他影子拉得狰狞可怖。
“阿姐说心烦要出宫走走,原是在这里当起了红袖添香的佳人。”
他笑着,眼底却结着冰碴,“沈大人好手段,连阿姐的玉佩都能讨了去。”
沈之卿不慌不忙的向阿白行了个礼:“陛下夜访臣的别院,实在令臣惶恐,我与殿下两情相悦,赠予玉佩有何不可。”
阿白突然挥剑斩断满架紫藤。
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中,他剑尖直指沈之卿咽喉:“你以为用这些手段就能骗走阿姐?她为我连命都能舍,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顾书白!”我厉声喝止,喉间却泛起腥甜。
沈之卿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指尖轻轻擦去我唇边血迹。
这些年的旧伤,每逢冬日就复发的厉害。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他,剑锋擦着沈之卿脖颈划过时,我看到十三的刀鞘架住了剑刃。
回宫后,阿白砸了整间书房。
他把我抵在博古架前,玉雕貔貅的棱角硌得后腰生疼:“阿姐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现在却想跟沈之卿双宿双飞?”
我望着他猩红的眼,突然想起液池那日他沉入水底的模样。
那时他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朝我笑着沉了下去,心甘情愿溺毙在我的谎言里。
“你想要的,我都会捧到你面前。”
我抚上他冰凉的脸颊,“但沈之卿,你不能动。”
阿白突然低笑出声,滚烫的泪砸在我手背:“阿姐终于肯说真心话了。”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当年你让我跳液池,我连这里都剖开给你看了,如今你要把心挖给旁人了吗?”
“阿姐,我早已知晓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宣告天下长公主病逝,为你换一个新身份,堂堂正正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阿白的偏执让我惊骇,我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想让他清醒一点:“你疯了!我是你姐姐。”
帝王如玉的面颊顿时浮起一片红痕,他垂眸,良久,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笑的双眼通红,落下一滴滴晶莹的水珠。
窗外惊雷劈开夜幕,照亮他腕间缠绕的银链。
那是我及笄时赠他的长命锁,如今却染着暗红血渍,像条毒蛇盘踞在苍白皮肤上。
后来我才明白,那场秋雨早已在我们之间落下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