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红着脸退开,撇过头道:“你快好生擦擦。”
钟洺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窘了一瞬,赶紧胡乱一擦,用布巾暂且在腰上?围了。
哪怕水上?人成?天里都是湿漉漉的,讲不了那么多规矩,这副打扮还离小哥儿如此近,都称得上?耍流氓了。
他把网兜丢在一旁,赤足踩着石头去找自己?衣裳,苏乙趁这时赶紧把自己?闯的祸说了。
“……破的口子在肩上?,我缝的不怎么好看,你凑合穿。”
钟洺惊讶于还有这档子意外,他翻到苏乙说的位置,仔细看才看出多了一排细密针脚。
“哪里凑合,这分明是极好。”
他同小哥儿道:“此事哪里怪得上?你,该怪那贼鸟才是。况且要?不是你正好看见,把衣服抢回来,我怕是就得去海里捞衣裳。”
把经苏乙缝补过的衣裳套上?身,仿佛旧的都变成?新的。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大片乌云罩顶,雨点?子毫无征兆,噼里啪啦往下?落。
海边的七月雨多是急雨,只要?不起飓风,下?得再?大也?就是一阵子。
往回跑肯定来不及,两人都不是傻的,不用商量,便齐齐朝能挡雨的崖壁赶去。
跑出去前钟洺还没忘把裤子穿上?。
“轰隆——”
天际惊雷滚过,钟洺发觉小哥儿肩膀瑟缩了一下?,往后靠了靠。
他仰头看了眼,崖壁顶端探出的部分足够挡雨,只是风也?大,难免刮了一些进来。
于是转过身,背对着崖壁外,就此把小哥儿拢在自己?的身形下?,多少能替他挡一挡。
几步宽的地方挤了两个人,苏乙起先还觉得风吹时有些冷,没过多久,便好似察觉到了汉子身上?扑出的热意。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默默抠石头,这样的钟洺带来一股子压迫感,不过不是令人害怕想?跑的那种。
小哥儿当下?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以他的身高,不抬头看不见钟洺的脸,只能看见汉子的胸膛、脖子和肩膀,一概风雨都挡在其后,令人无比心?安。
雨还在下?。
网兜里的八爪鱼又?在吃螺,还试图穿过网兜小小的网眼往外挤,钟洺没去看,也?顾不上?。
不知过了几息,他定定神,开口道:“我听说你昨日?和刘兰草闹了一场,现下?你住在哪里,他们家人昨晚上?有没有再?难为你?”
苏乙摇摇头。
“仍住她家船上?,你放心?,她一时不敢赶我走,至于难为,平日?里又?哪里少难为了。”
不过因着刚吵一架,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刘兰草反而有所收敛。
钟洺顿了顿,“你可想?过,有朝一日?彻底离了那个家?”
苏乙苦笑一声。
“怎会没想?过,我白天想?,夜里想?,不知多少回梦里,梦见我爹和小爹还活着,他们一道把我接回家去,三口人极和乐地吃了一顿饭。”
梦里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挤在两个爹爹当中睡觉。
可惜一醒来,陪着他的哪还有什么爹爹和小爹,只有凉丝丝的,散着一股子霉味的木枕头。
他甚至要?咬着自己?的虎口,不敢泄出一丝哭腔。
这些事情他从未与外人道过,钟洺是多年来的第一个。
但眼泪过去流了太多,已全数流尽了,就连两个爹爹的模样,他都快隐约记不清。
梦里亦是两张模糊的脸,送予他想?而不可得的温情。
心?事如同泄闸的水,过去他只敢对着石头说,对着小猫说。
“我怨我没托生成?汉子,生了副哥儿身,想?离了那个家,除非一死,或是嫁人。”
潜意识钟,他甚至把“死”字搁在了嫁人前说出口,足见他不是第一回这么想?。
钟洺被这个字刺得眼皮一跳,“没遮没拦的,讲那个字做什么。快朝海娘娘告个罪,让她老人家别当了真。”
苏乙被钟洺催着,双手合十对着海娘娘的方向拜了拜,收手后他心?道,海娘娘不一定会当真,但钟洺却好似真的会。
生来十几年,这还是头一个会对他的生死安危上?心?的人。
而钟洺正心?如乱鼓。
他垂眸觑见小哥儿被风吹乱的发顶,很想?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揉两下?。
既已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或许如同二姑所说,他不该再?等。
“想?离了那个家,也?不是没法子,你自己?不都说了?”
他喉结微动?道:“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妨你看看,我怎么样?”
第26章终身
天边雷雨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