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程家人早早就醒了,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互相整理着褶皱、不工整的衣领和衣摆,这抻抻那拍拍的。
程建军是被林桂香从床里薅起来的,整个人还昏昏沉沉,睡眼朦胧,被林桂香套上衣服,他还有闲心揉着眼睛问:“妈,我大姐长什么样?比二姐漂亮吗?”
程月娥给自己的腰带绑上蝴蝶结,听到程建军的叛逆言,立马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你二姐天下第一漂亮!”
程建军吃痛的捂住额头,闻言作势呕了一下。
“行了你们姐弟俩别玩了,快点,别让你姐姐久等了。”林桂香催促着。
“来了。”
一家人急冲冲地出门,刚打开门就碰上了要敲门的隔壁胡宝琴。
“你们去车站接孩子,我来给你们帮忙擀面烧水,让孩子回家吃口热乎面和干净澡。”胡宝琴招呼道。
这是他们昨天晚上就说好的,程家人接孩子,熊竞辉和胡宝琴则干“后勤工作”。
“麻烦你了宝琴嫂子,门没关,钥匙在博古架的抽屉里。”程锦良牵着程建军走在前头回头说道。
“谢谢嫂子。”林月桂也抽空回头道谢。
胡宝琴挥挥手:“快去吧。”
然后就熟门熟路地进去,拿出钥匙。打开程家放粮食的柜子,找出精白面就开始在走廊的厨房开始和面。
熊竞辉打披着工衣外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打着哈欠出来,把手里的煤油灯放到桌面上道:“这走廊黢黑,你看得到做吗?”
胡宝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信说道:“哼,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擀出好面来,你也别闲着,赶紧去给你大侄女烧水,姑娘家家的不敌你们老男人能洗冷水。”
“得了,给我大侄女烧水去。”
平日里大家都省着柴火和煤,冬天的时候,厂子里的锅炉房早上晚上都会供热水,可以洗澡堂子,但要澡票,也能装回家洗,但要厂里专用的定量水票。
要用热水就给水票,然后拿暖壶去锅炉房外边的水龙头接,到夏天锅炉房就只供晚上,不然他们也不用费劲吧啦的自己烧水。
这烧一锅水就要用好些柴火,熊竞辉也不心疼,以他和程锦良的关系,不是几条柴火能衡量的。
程锦良骑着自家的自行车,林桂香骑着单位借来的自行车,程月娥搭着程建军骑着熊竞辉家的自行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火车站。
哪怕才七点,火车站的人都不少,排除接人的,就另一条道等火车的站台都人挤人。
程锦良抱着办公室借来的小黑板,小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程秀秀三个字,等火车到了就举起来,不然怕秀秀找不到他们。
等到八点钟的时候,终于传来火车“呜呜呜”提醒到站的汽笛声。
程锦良和林桂香不由得惊呼:“来了来了,火车来了!”
那激动的样子仿佛第一次看见火车一般。
“月娥,你牵紧你弟弟,别让人群冲走了。”林桂香抽空叮嘱女儿和儿子,然后一家子向前挤去。
秀秀毫不费力地提着自己两个大箱子开出一条通往出口的路。
她走在前头挤出了火车,松开了提着的那口气。
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多了装修工整、高科技的火车高铁站台,忽然看到那么接地气的,秀秀也愣了那么一小会,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找程家人。
眼尖的秀秀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区最前边举着‘程秀秀’牌子的程锦良,她朝着他们走过去。
而程家人似乎对秀秀有心灵感应,目不转睛的盯着走向他们的秀秀。
秀秀在准备到站点前整理了一下自己,如瀑布一般的乌弄了个半扎披肩的造型,搭配上杏黄色的纯色布拉吉和小短跟皮鞋,尽显淑女温婉的气质。
她那仿佛含着水光的猫眼微微弯着,饱满的唇不点而红扬起甜美的笑容,嘴角边两个深深的梨涡仿佛酿了这世间最甜的蜜。
穿过月台缝隙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让她那比雪缎子还白皙的肌肤散着一层朦胧的微光。
程建军不自觉捏了捏程月娥的手,他们看着走向自己的秀秀都忘记表达自己的激动。
直到人完全近到跟前,林桂香才反应过来。
“秀秀,我是妈妈!”
林桂香欣喜若狂地抱住秀秀,兴奋地脚下直蹦跶。
秀秀也顺从他们,戏瘾大开始一场没有导演,一镜到底绝不ng的表演。
“我回来了。”
秀秀觉得突然一下叫爸妈怪怪的,于是给自己也给他们缓冲的时间。
林桂香闻言,不受控制地抱着分离多年的女儿嚎啕大哭,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女儿啊……
火车站是分离与相聚最多的地方,并没有人觉得奇怪,因为他们和亲人、兄弟、朋友分离,哭的也差不多这样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