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儿在兰花镇极为隐蔽,几乎无人知晓,大家的日子照常平静。
这天晚饭的时候,在同心堂的后院儿里,桑婆婆有意无意地又提起了隅家镇。
说是无意,因为桑婆婆并没有特别提醒小白和汉源怎么样,说是有意,大家的话题都不在这里,不知道桑婆婆怎么就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其实小白每次听到婆婆提起隅家镇她都很是内疚,都这么长时间了,而且早就听闻他在病重,他们却没有主动去看过他。
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知道隅家镇是汉源的心结,也是汉源的伤口,如果再提回隅家镇,就如同在汉源的面前,再次把伤口撕开,并且狠狠的往里面再撒一把盐,她不忍心这这么做。
可她不知道的是,汉源的心已经很是平静,已经没有再像当初那么强烈,他甚至有些感激他们把他遗弃在兰花镇,因为如果没在兰花镇,他可能就遇不到小白。
只是见桑婆婆一次又一次的提起,让他们回去看看他,他心里依然还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那就是当初他的那句话。
就是那句话,如烙铁般深深的烙在汉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汉源被遗弃他就得负主要责任。
可桑婆婆已经提过多次,并且小白也应该去看看他,这是有足够的理由的。
桑婆婆提起此事儿的时候,汉源嘴里正含着一口饭菜没有下咽,可就是听到这句话后,汉源感觉嚼烛那一般,久久梗在喉里咽不下去。
对此,小白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汉源的难处,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于是,她轻轻地对桑婆婆说道,“娘亲,我们本来很早就该去看他,可您看这不是同心堂里忙不过来吗,要不我们再等等吧”
桑婆婆听闻小白此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略有遗憾的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可是,有些事儿是可以等的,有些事儿是不可以等的。”
王家当铺王阳,她是了解他的。自从聂氐告诉她说王阳会救聂浔那天开始,她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他。
怎么可能?一个害人的人,会救一个被害的人吗?从一开始,她就怀疑他给聂氐的是假药,这种假药不仅救不了他,而且还可能加他生命的结束。
所以,她一直想让小白和汉源去看看他。让小白去见见她那救命恩人,汉源回去看一看他那亲爹,虽然当初遗弃他的是他,可现在后悔遗弃他的也还是他,不然真到了那一天,您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简单的来说,她是不想让小白和汉源留下一丁点儿遗憾。
可汉源岂能不知?但就是放不下!
离开饭桌的时候,桑婆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白,小白瞬间心领神会。
卧房里,汉源坐在床沿,小白蹲在床前,一双手撑在汉源的膝盖上,昂着头看着他一脸,无辜和天真。
“哥哥,我知道你恨他,但听闻他早就病入膏肓,一直吊着一口气,谁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说不定就是为了见你,也未可知啊。”
“但我觉得我应该没那么重要。”
“谁说的准呢,听小吠说,前几天在石阶中心处听书,说书先生又说到了他。据说他已经倒床卧床不起了,就是在梦中也听到他唤聂元和的名字,这不正是你吗?”
听到小白如此说,汉源看着好没有回答。
小白心想,他这样看着她,一定是在等待确定的答案。于是,又说道,“说出先生那里所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我相信他,你也应该相信才是。”
汉源抬起头来不再看小白。他站起身来,慢慢的朝门口处走去,轻轻的打开房门,静悄悄的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坐在那一排药罐儿前面的茶几前,抬头看天空,陷入了沉思,悠然记起娘亲去世前不久的景象。
在聂家花园里,一家三口追风逐蝶,好不快活。每次经过后院房门前那几串风铃时,他都够不着,要么就是他跳着去够,要么就是爹爹双手托起他去够。
他记得有的时候爹爹会把他托于肩上,去捉那柳树上的知了,去摘那枝头上最艳的一朵花,去荷塘里荷花苞尖上的蜻蜓,每当这时,娘亲总在岸边笑的直不起腰来,但每次这样的时候,他都觉得一天过得特别的短,感觉还没过多久,丫鬟们就会喊他们进屋用晚餐。
后来,娘亲不知道怎么就去世了,爹爹就变得很忙很忙,陪他玩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后来跟着奶奶过的时候,刚开始,爹爹还常来奶奶那里陪他玩,后来,有了弟弟聂元丰后,爹爹来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每次要走的时候总见奶奶哭,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他总觉得一定是爹爹欺负奶奶。
特别是被丢弃的前一晚陪弟弟聂元丰玩耍的那一幕,他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为什么二娘就那么生气,不要他了呢?
记忆最为深刻的是爹爹的那句话,“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
二娘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就是商量把他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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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历历在目,有些不堪回。
可小白对他说的事儿,也一样不能忘记。
孤苦伶仃,可怜兮兮的小团子,从洞口里爬出来,举目无亲,满目苍夷,还身受重伤。要不是他替她包扎那汩汩出血的伤口,把她隐藏在隐蔽的山洞里,还时不时的送吃的给她,她怎么能活下来?
权衡了很久,汉源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决定。他决定带着桑婆婆一块儿回隅家镇,去看他,也去看看奶奶。
几天之后,隅家镇的街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很是朴实无华,既没有徽记,也没有专门儿的赶车车夫,由汉源自己赶车,小费在一旁打着下手。
车里,桑婆婆和小白一左一右的对坐着,中间那个位置是留给汉源的,可汉源自出来就没有进去坐过。
两旁的行人进马车不打眼,可赶车的人却仪表堂堂,很是不华,很多人见到都很是惊讶。
特别是认识红绣坊东家聂浔的人更是吃惊,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明明就是东家聂浔,不是早就听说他病入膏肓了吗?可为何却如此这般年轻明亮来着?
马车在镇子上足足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聂府门前。
只见聂府就位于街的尽头,街的尽头就只是聂府,没有其他多余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