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慌张?出什么事儿了吗?”沈慈昭扶着桑渡坐在了桌边,她将手炉塞到了桑渡掌心,又转身取下一旁的斗篷,将人裹好,“额头上这么多冷汗。是哪儿不舒服吗?”
桑渡已经缓过来一些了。
她握紧了手炉,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沈慈昭,正要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过了好一会儿,桑渡才小声道,“应当是做了个有些真实的梦,梦里,不知叫什么人给杀了,醒来一时没有分清……”
沈慈昭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舒展眉眼,看向桑渡,“要我说,一定是最近议亲的事儿让你没有休息好,桑桑,你当真想要……”
沈慈昭的话提醒了桑渡。
桑渡有些急匆匆地起身,也顾不上同沈慈昭多解释些什么,便有些焦急地想要快些去寻沈元白。
这退婚书,越早写越好。
那梦真实地像是当真经历过一样,桑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越早与盛逾划清界限越好。
尤其是这一路上,遇见的人,见到的景,同那梦里的如出一辙。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漫天的风雪,桑渡只觉得寒意是从她身体里散出来的,就连掌心中捧着的手炉,也渐渐变得冰冷。
而这份冰冷,在桑渡走到大殿门外时,升到顶点。
她听到了沈元白与方鸣锐交谈的声音。
他们所说的话,与之前梦中所听,分毫不差,甚至连两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桑渡的心沉到谷底,她顾不上什么规矩,径直推开了门。
方鸣锐的声音顿住,他看向门外,见是桑渡,冷哼一声,“没有规矩——”只是视线落在桑渡那煞白如纸的脸上,原先要呵斥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元白已经走到了桑渡身边,他满脸的担忧,“桑桑,怎么脸色这般苍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桑渡的骨头有些僵硬,她看向沈元白,还没说话,眼泪倒是先滚了下来。
沈元白叫桑渡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伸手托住了桑渡的手臂,转头看向一旁的方鸣锐,开口时,赫然带了些不满同埋怨,“我早就说过,桑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她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方鸣锐喉咙里发出两声响,他下意识想要辩驳什么,可对上沈元白隐约有些发怒的神色,便又将想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元白是呈莱宗宗主,也是方鸣锐的师兄,什么都好,唯独在有关桑渡的事情上,一点就着。
方鸣锐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看了沈元白一眼,抿了抿唇,“我也没同她说什么,这丫头往日里伶牙俐嘴,谁知今日刚刚说了一句,就眼泪汪……”
“沈伯伯。”桑渡握住了沈元白的胳膊,她仰起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愿嫁盛逾。”
沈元白先是一愣,“不嫁就不嫁,要我说,须弥宗山高路远,那盛逾也不见得是良配。”应和完桑渡的话,沈元白有些担忧地追问道,“先前不曾见你对这桩婚事有何不满,可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才这般大的反应?”
桑渡张口,正要说那不知是梦还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声音在咽喉中转了一圈,脱口而出时,又变了说辞,“沈伯伯,我不愿旁人说我们攀附高枝,那盛逾本就想要同我退婚,不如我们先将退婚书写下,差人给他送过去,最好沿途沿街将我与他毫无关系的消息散播出去,好叫外人知道,咱们呈莱宗才没有什么攀附的心思。”
“他盛逾瞧不上我,我亦瞧不上他盛逾!”
“行,我差人去取笔墨,你写下退婚书后,我便让人给盛逾送过去。”沈元白伸手拍了拍桑渡的背,似是在安抚,“现如今,他该在百十里外的天恩镇上,我让宗门里御剑术最好的人送退婚书过去,天黑之前,便能送到。”
天黑之前……
桑渡这才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这一回,桑渡写完退婚书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沈元白处,而是看着人将封好的退婚书放进包裹,又目送着送信的师兄御剑离开,她才从沈元白处离开。
只是沈元白仍旧是有些担心,他亲自送桑渡回了院子,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桑渡回了院里,仍旧没有什么心思去给要送给沈元白的衣服收尾。
坐了一会儿,仍旧是有些坐不住地离开了院子。
那件不知是梦还是当真发生的事情有些怪异,若是同人说起来,桑渡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夜里那凉风如刃隔开她咽喉的感觉太过真实,就算桑渡看着退婚书被送了出去,仍旧有些不安。
这不安,同先前有声响出现前的不安有几分类似——仿佛有一股凉意顺着桑渡的脚底弥漫至她的全身一般。
这感觉让桑渡坐立难安。
思来想去,桑渡决定去寻沈慈昭。
沈慈昭是呈莱宗的大师姐,这呈莱宗上,年轻一辈里,就属沈慈昭的修为最为深厚。
有沈慈昭在身边,桑渡安心许多,至少不曾再如同梦魇一样,陷入先前的痛苦之中。
沈慈昭住的院子,比桑渡的院子稍大些,只是院子里,却不似桑渡的院子,有山有水,花团锦簇的。
沈慈昭的院子中央,只有一棵合抱粗的银杏树,树下,一方石桌石凳,除此以外,院子里便再没有旁的装饰了。
桑渡倒是常来沈慈昭这一处。
沈慈昭早早结束了今日的修习课,赶回来陪着桑渡。
两人闲话几句,桑渡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抬眸看向窗外,雪更大了些,月光倾洒在院中积雪上,宛若镀上了一层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