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杨连萍,自己是阴司要员,只要自己答应了,她也能成为阴司一员,积阴德,为下一世投胎做人攒点功福。
杨连萍不在乎成不成为阴司一员,也不在乎自己下辈子是人是畜,对她来说,反正不会比这辈子更差了。
可她还是想看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村民匍匐于自己身后,只能甘愿作伏的的丑态。
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生愉悦。
他们的第一个祭品是杨连萍的母亲。
那个曾经当面把开水泼到自己身上,和放了第一把火的女人。
杨连萍恨她至此,那时没有村民信她,以为她疯了,却也乐见其成,做了一把推波助澜的好手。
可那晚之后,青山村竟然真的下了一年来的第一场雨。
暴雨倾盆,大到几乎淹没整个青山村,久旱逢甘霖,像一场拖迟很久的馈赠。
可他们心里跟明镜似地,这场大雨,是他们用人命换来的。
第二天,青山的村民吓了一跳,那个被当作祭品一样的女人竟然又回来了,一切如常,仿佛无事发生,可不过几天,女人去世了,那点最后的愧疚因为她的离开被扼杀,风一吹,苗头就熄了个彻底。
不管怎样,她的去世有意义的,牺牲一个人,造福整个青山,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这都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更何况,他们还在祠堂里摆了女人的灵位,同列祖列宗放在一起,还不够吗?
那场暴雨持续三日有余,可不过半年,青山村又成了那副烈日当空,滴水不见的模样,众人商议许久,决定了第二个祭品。
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尤其喜欢半夜跑到杨连萍家偷窥,曾经强迫她的人之一。
杨连萍怨恨他许久。
苍狗白云,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祠堂的灵位越来越多,于此同时,香火也越来越旺,青山村依然不蓄水,可这里几乎每天都下雨,倒也无伤大雅。
杨连萍摇身一变,成了青山的妇联主任,曾经她痛恨的人没了个七七八八,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转到了他们家。
只是最近两年,干旱频发,他们不得不将频率改到了一月一次,后山的土坟遍布,成了个不为外人道的乱葬岗。
平日里没人敢去。
可杨连萍那个傻儿子,险些坏了他们所有的事,晴天朗日,他竟然一个人溜去了后山,不知遇到什么,回来后耳后便多了个筛,身上长了几个脓包,日日高烧。
不过几天,杨雨申去世,可更为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一夜之间,青山村的每个人,身上都开始长脓疮。
他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总归不是好事。
慢慢地,村民会开始做一些无意识的事情,第二天沾满泥水的鞋、莫名其妙得知的消息,他们好像在逐渐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可没人说得清为什么。
杨连萍后来悄悄去过一趟后山,也是在那一次,她终于看见了后山之外,那些人的归处,那是个极大的巢穴,里面布满蛛丝,几只硕大无比的蜘蛛浸在洞中,水面以下,全是熙熙攘攘的尸体。
他们竟然养了个这个鬼东西。
可她谁也不敢说,只是有时候会想找到那个大仙,问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事到如今,她自己也好似迷失其中。
但人死如灯灭,往来一遭,大梦婆娑,哪儿有那么多圆满?
舍小保大不是理所当然吗?
杨连萍在自己都要信以为真时,意外发生了,仅仅一个晚上,村里的人全死了,死相凄惨,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和杨鹏大约受了大仙的庇佑,逃过一劫,可这算不上什么好事。
青山成了个死村,剩他们两人又能怎样?
还不够喂后山的蜘蛛。
两人一筹莫展时接到了大仙的消息,说是他有办法,能救下青山的村民,只需要再重演一次祭祀,从他们两个人之间选择一人作为祭品,平息上天怒火。
杨连萍觉得他是在放屁。
她恨这些人还来不及,凭什么要救他们?以德报怨都是不是这么报的。
可大仙说了,他们也只能照办,在雨夜,花了大力气搬来一口棺材,亲手把自己送上死路。
“然后……我们就碰到了你们,”杨连萍说完,看了眼时间,准备翻身起来,“大仙说了,必须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把祭品送下去,快没时间了。”
一双苍白,手指修长的轻飘飘按住了她肩膀,分明没花多少力气,却让杨连萍动弹不得:“别急,你说大仙让你们选择一人作为祭品,我有点好奇。”
燕北声垂眼,目光落在杨连萍满是雨水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你们两个,谁准备作为祭品?”
跪倒在地的两人默然不语,可渐渐地,脸色却变得煞白。
燕北声很耐心地看着杨连萍,淡声道:“你讲的故事很精彩,但我有一些地方不太明白,为什么不管是大仙托梦,还是祭祀求神、后山探尸,死的是你的母亲,当官的也是你……怎么全都是你一个人,杨鹏呢?”
他的语速很慢,正逢一阵惊雷,“轰隆”一声,可盖不住燕北声分外清晰的话音,他说的是:“是他不在,还是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杨鹏这个人?”
对峙
天边白光闪过,杨连萍惨败的脸色在此刻无处遁形。
良久,杨连萍才颤抖着嘴唇否认:“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
“是吗?”燕北声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丝毫没觉得自己刚说的话有多么令人大跌眼镜,直起身,眼尾饶有兴味地勾了上去,“我曾经听闻,在阴司冥域流窜着这样一种煞物,它们没有攻击性,无煞气,也从不招惹他人,但这个东西有一点很特别,它们是雌雄同体,俗称阴阳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