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场父子间的意气相争已经激化到了政权变革的最后关头。
“兄弟阋墙的谣言是我传出去的,煽动大哥夺权的长老都有谁父亲也已经一清二楚。”扉间有些好笑地注视着自家大哥似乎有所顿悟,又似乎懵懵懂懂的表情,“虽然大哥好像乐在其中,端着一副要与父亲势不两立的架势,但是内鬼已经被肃清,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内鬼?”柱间不甚赞同地皱起眉头,“那些长老只不过是支持我的结盟主张,不想再继续跟随父亲同宇智波交战罢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有人暗中试探我与大哥之间的关系,听到谣言后再将暗杀大哥的任务夹到我的文件里呢?”扉间深深看了柱间一眼,“那可真是一笔不菲的报酬。”
“可为什么……”千手柱间的前额上不知不觉中已布下一层细密的冷汗,甚至连后背都一片冰凉,“他们明明都是千手的族人。”
“借大哥的手打压父亲,再借我的手除掉大哥。凭借大哥在族内受到的拥护,只要这件事情被披露出去,千手一族便再无我的立足之地,一石三鸟,这群人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千手的未来便尽在掌握。”
扉间向柱间伸出一只将握未握的手掌,悬于半空轻轻一托。
千手的未来便尽在掌握。
柱间迟迟没有言语,在政治觉悟上和弟弟相比他只能望其项背,但也并非任人宰割的无知羔羊。父亲的隐忍不发,弟弟的态度暧昧,此刻就像一块光滑的明镜,一幕幕重现着年轻意气的少族长如何放任自己初生牛犊的热情和渴望和平的迫切被有心人一步步地加以利用。“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深紫色的查克拉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凝聚在柱间身周,逐渐向外扩散,最后犹如狂风过境一般,绕开扉间,向他身后一片枯萎的灌木丛呼啸而去。“是为了除掉我,让千手族中和平主义的幼苗就此夭折。”
细短的白发在柱间外泄的查克拉掀起的骤风中舞作一团,顿时失去了平日里被主人打理整齐的形状。扉间回身望向那一片被刮到东倒西歪的灌木。兄长的查克拉向来霸道非常,哪怕是在战场之上也不敢随心所欲地大肆开阖,唯恐波及无辜的人,又岂是这些凡间草木可以经受的。然而本就枯萎脆弱的干草此刻正蔫蔫伏在秋日生机渐息的土地上,随过路的微风轻轻摇摆着身子,竟是半根也未被摧折。柱间漆黑的瞳仁里满是阴沉的怒火,而扉间的眼前却突兀浮现出审讯室里那些对他父兄阳奉阴违的叛徒不甘失败的懊恼神情。
“他们知道凭借大哥的实力,想要除掉你并不是一件易事。原本的计划是扶持你取代父亲成为千手的族长,再架空大哥的权力,使你这个新任族长名存实亡。这些人对大哥你的弱点确是清楚得很,却没料到你根本没有同父亲夺权的野心。无论外人如何怂恿,大哥所期望的也只是说服或强迫主战派的父亲向我们想要的和平低头而已。”
“就是因为相信大哥你绝不会做出真正危害到父亲的事情,”扉间的声音就像一股连绵不绝的细流,平静却温顺地拂去柱间心头窜动的烈火,“我才敢放手去做能够被挽回的一切。”
说到这里的时候,扉间的目光浅浅伏向柱间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曾有一位少年在回忆中漫天漫地的大雨里护着脑袋抱怨弟弟粗鲁的干发技巧,那时候他还想象不到兄长留长发时会变成什么模样。后来他再也没用过火遁去烧柱间的头发,甚至连火遁本身也不太用了,转而将全部身心投入到克制宇智波的术式研发中。
转眼之间,他们都长大了,眉宇间褪去少年的稚气,行事中多了稳重的作风。他们不再天马行空地讨论和平,不再用天真烂漫的眼光看待世界,不再想要摧毁所有看似错误的存在,反而不断尝试着去接受这个世界的错误。他们不再是想要改变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空谈者,他们已成为和平这条漫漫通衢上投石问路的冒险家。
柱间的笑容愈发张扬,扉间的手段愈发老练。然而,在真正的权术漩涡里,他们还是太过年轻。
“父亲其实心知肚明,比起他来,大哥才是那个可以带领千手走得更高更远的人。但是即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宁愿拖着满身的战疮也要冲到前线履行族长的使命,而不愿将这个位置过早地交托与你,反而用繁冗的族务将你困在战场之外。大哥真的谅解过父亲的苦心吗?”
扉间平静的叙述里并未掺杂有任何与谴责或质问相关的情绪,而柱间也只是沉默着不作回答。“大哥的资历尚浅,我在族内也未站稳脚跟。父亲在给我们成长的时间,是你太着急了,大哥,即使现在向宇智波提出结盟,他们的族长也只会不屑一顾。我们需要等,等到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
扉间口中水到渠成的时候,终是被他们等到了。
桃华将千手佛间的讣告放在少族长的桌案上时,柱间心中那股隐隐的悸动终于如雷霆霹雳般在秋日爽朗的晴空下轰然炸开。一夜未眠的脆弱神经如风中柳絮般身不由己地颤抖,几乎无法控制全身的器官正常运作。本该滚烫炽热的血液如坠冰窟般凝滞在交错的血管里,像无数条阴冷的蛇顺着他的四肢百骸蜿蜒爬行。他的眼前失明了一瞬,胃部泛起一阵阵让人作呕的酸涩。
和父亲阵亡的消息一同归来的还有满身血污的弟弟。扉间的头发、衣领、挂甲和暴露在外的所有肌肤上全是一层又一层粘稠猩红的血,几乎要与那双极力压抑着悲愤与哀恸的眼睛融为一体。柱间几乎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抱紧了这世上他仅存的亲人,在熟悉的查克拉环抱下放松开所有戒备的人全靠兄长的扶持才勉强站稳身形,柱间能感受到弟弟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