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这样就能将她哄好!
她佯装着不在意地给自己斟了杯酒,听见自家舅舅向云天禄夸赞道:“你这儿子教得好,我们家老五回来说了,在郜州对付胡虏的时候,多亏了云二,不然只怕他性命有损。”
云天禄大咧咧地一拍大腿:“圣上过奖,那都是他职责之内的事情!”
黎梨默不作声,想起那夜的事情,手上的动作渐渐放慢了些。
旁边忽然多了道人影,她抬头就见方才给云家传菜的小黄门靠了过来。
小黄门捧着托盘,推上一只琉璃盏,上面的山药糕浇着透亮的蜜汁,瞧着可口。
小黄门细声细气说道:“郡主,云大人吩咐的,这道糕点拿来给你。”
黎梨稍微一怔,坐直了些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几案上,原本的琉璃盏已经空了。
……许是他方才经过的时候注意到了,以为她爱吃,便叫人拿了自己的来给她。
黎梨闻着糕点的清香,顿了顿,铁石心肠地不为所动。
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哄好!
她还要继续撇开脑袋,小黄门又悄然给她塞了一叠纸张。
“这也是云大人叫我拿来的。”
小郡主低头望去。
手里的纸张沁着温暖花香,显然是对方一直揣在怀里,才沾染上了自己的气息。
黎梨轻手搓开纸面,看见白纸上的墨痕,有些发愣。
每张都是花灯的图纸。
上元节快要到了。
她自小爱热闹,年年都要提前备好花灯,还诸多讲究,就要买些旁人轻易买不着的,不愿落了俗套。
眼前的这些图纸,纸张大小不一,或精细或粗糙,连笔墨也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工笔之人忙于奔波,去了一个地方,抽了空就趁手摸来纸张与笔墨,东画几笔,西画几笔,日积月累,慢慢地凑出一叠图纸来。
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奇花妙草,连灯纸上的图画都有标绘,可见用了不少心思。
黎梨望着手里沉甸甸的花灯图样,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终于抬头看向云谏,竟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
对面的少年眼也不眨,显然耐心地等了她许久,见她终于愿意施舍一个眼神,生怕她又转头似的,忙朝她做了几个口型。
“喜欢哪个?我给你做。”
黎梨悄然握住手里的纸张。
……花灯工序繁琐,好像就连哥哥都没给她扎过。
然后,她再次狠狠地撇开了脑袋。
大意了,差点就要被他哄好了!
云家的到来,似乎将方才的插曲全然覆盖了过去,圣上与云将饮多了酒,开始胡侃年少时的轻狂,一时之间,殿堂之内觥筹交错,语笑喧阗。
黎梨心中仍负着几分气,惦记着要同云谏算算这几日冷落的账,可见他被应酬交际埋没,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她坐得愈发沉闷,索性同姨母招呼了声,便起身要出大殿。
对面的云谏才来了这一会儿,就敏锐地发现兔子在与他闹别扭,留意到她要离开,下意识就跟着站了起来,不留神将身边围簇的众人吓了一跳。
户部的宋大人喝多了,哈哈地拦着他:“酒还没喝完,可不许走。”
旁边众人也附和着:“对!”
云谏信口推拒着。
云天禄侧过耳朵,从自己儿子的反应里觉出几分微妙来。
他火速打眼一番端详,立马看见对面起身的小郡主正系着斗篷系绳,华贵衣裙繁复掩映,衣褶间有枚脂白玉佩若隐若现,瞧着眼熟得紧。
云天禄还疑心自己看花了眼,用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
黎梨领着侍从们出了大殿,云天禄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身影,再回过神来,就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你倒是厉害得很啊。”
他歪头对云谏笑了声。
云谏听见自己父亲的阴阳怪气,也没工夫搭理他,一心想要推搪周边的人群。
上首的萧翰终于留意到了这边的热闹,发话道:“哎,云二别急,你又不是迟迟。”
“姑娘家的喝不了两盏就想出去醒酒,情有可原,你一个年轻小子怕什么,还不老老实实陪我们多喝几壶!”
云谏没了辙,只得重新坐回座位。
萧翰笑眯眯地打量他几眼,对云天禄说道:“你这小儿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快及冠了吧?”
“说亲了没,要不要朕替你做做媒人,赐一门合适的婚事?”
云天禄搁下酒盏,嚯嚯嚯地笑了起来:“圣上就不必操心了,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
他瞥了眼云谏,阴阳怪气道:“连传家信物都送了出去,也没见有个什么信,只怕是他巴巴地想娶,人家姑娘不肯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