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误会?”宁淅看着钟磬音,眉头越皱越紧,“不是你一上来就和我表白的?”
——“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钟磬音两年前的话在宁淅耳边飘来飘去,却远不如现在的、近在眼前的、略轻的声音振聋发聩。
“啊,宁老师!真的抱歉您真的误会了!”钟磬音摆着手,非常急切地、想要与宁淅撇清关系一般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告白啊!”
——“宁老师,我只是、只是你的粉丝而已啊!!”
“重山”作为一家民间出身、活跃了近半个世纪的话剧团,如今已经成为白市乃至全国叫得上名号的中流砥柱,作为表率,每年的公益演出是少不了的。
本次公益活动历时二十六天,横跨一个阳历新年,没办法回来过元旦,谢双睿提前请全剧团的人吃了一顿三汁焖锅,又招呼着一起去ktv唱歌,嗨一下放松放松。
ktv就在饭馆的街对面,谢双睿在桌上喝得有些多了,亢奋地一把勾住正要穿大衣的宁淅,嘴里拖拉着长短句嚷嚷:“宁——老师!你可是我们的台——台柱子,可不许——提前溜啊!”
宁淅被谢双睿压得弯了弯腰,无奈地说:“我没要走啊。”
谢双睿就跟没听见一样,抬起脖子环绕四周看了一圈,又大喊:“林老师呢?哎——谁看见林老师了?林老师!林——老——师——!林翊君——!!”
“在呢在呢!我的老天,老谢可喝太多了。”
一个满头自来卷、刘海长到有些遮眼睛的青年笑呵呵地迎上来,抬手接住了谢双睿乱挥乱舞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歪过头去和宁淅抱怨了一句。
“是呗。”宁淅也跟着笑了笑。
两个人一边架着谢双睿往外走,宁淅一边探头看林翊君,温和地道:“这次十三场演出你扛九场,多少有点太辛苦了,需要帮忙一定要和我说。”
林翊君扶着谢双睿,另一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包交给身边的几个年轻演员,叮嘱他们买点酒水零食带去歌厅,安排妥当了才有空回头和宁淅搭话:“得了吧,你还得来回飞呢,再者说了,就你那水土不服的劲儿,别说帮我忙,到时候说不定还得特派几个小孩儿去照顾你。”
林翊君说完大笑起来,宁淅瞪了他一眼,终究没忍住,被带着也笑了两声。
十二月中的白市说冷又不算严寒,最难受的还是朔风如刀割人耳朵,宁淅被谢双睿一阵搅合,没来得及穿外套,风有点往身上灌。偏偏喝多的人脚程不快,还要拉着人唠嗑说话,好容易把谢双睿搞进了歌厅,空调的热气拢下来,宁淅才觉得自己全身的筋脉活了过来。
林翊君扶着谢双睿包了个大堂,笑眯眯地和旁边的几个爱热闹的年轻小孩商量再开几个包间比较合适,宁淅站在一边等着,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刚好看见有个路过的女生手里拿了一个抹茶味加了小雪人翻糖饼干的圆筒冰激凌。
这款冰激凌宁淅前两天在网上看到过图片,是金拱门出的圣诞限定,他一直没机会尝一尝,眼下馋虫被勾起来,干脆穿上外衣,沉默着又走了出去。
金拱门的甜品站就在大楼拐角,大冷天没人排队。宁淅上前要了冰激凌,服务员惯常微笑着问第二份半价要不要买两份,宁淅估量了一下,认为自己吃掉两个冰激凌没有什么问题,便说那就要两个。
金拱门的冰激凌一向对宁淅的胃口,滑腻甘醇,宁淅才咬一口就满足地眯起眼睛,一手举着一个往歌厅走。走着走着却又觉得不合适,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贪图这种甜品,被不认识他的陌生人看到还好,若是被其他同事小演员见到,难免显得过于不稳重。
更何况现在是“前辈一个人在吃独食”的情况,宁淅是不可能请所有人吃冰激凌的,就算拿得动也不合适,他脚步顿了顿,干脆停在歌厅与商场的门厅夹角,打算就这么吃完再回去。
两个冰激凌的翻糖一个做了雪人造型、一个做了圣诞树的造型,宁淅把另外一个翻糖饼干也吃了,心里正想着比起饼干金拱门果然还是冰激凌做得更好,就听见有人兴高采烈地喊了自己一声:“宁老师!”
宁淅侧了侧头,阴魂不散的钟磬音笑得无比灿烂地朝他走过来,还一边走一边问:“宁老师,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去啊?”
不待宁淅回答,钟磬音已经在他面前站定了,笑得眯起的桃花眼在宁淅举着冰激凌的两只手上扫了一圈,傻呵呵地道:“宁老师,嗓子不好还吃这么多凉的吗?”
宁淅不想答他的话,可以的话,宁淅甚至希望钟磬音原地消失。
自从乌龙事件之后,宁淅本就不怎么想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面对钟磬音——误会一个“粉丝”对自己“告白”,显得宁淅简直在不自恋的范围内自恋到了极点,还自以为是地去强硬拒绝,想一想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如今又被抓包一个人偷吃两份冰激凌,对于宁淅平日里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作风,此时此刻简直就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了家。宁淅不自然地清了两下嗓子,干脆心一横把另一手的冰激凌递了过去:“嗯……喝多了吃点凉的醒醒酒,多买了一份,给你吃吧。”
钟磬音倒是不客气,笑着道谢接过,宁淅突地想起上面的饼干才被自己吃掉,多说一句也不是少说一句也不是,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只得闷头吃冰不再说话。
可惜钟磬音这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子看不出宁淅不想吭声的心思,连冰激凌都堵不住他的嘴,孜孜不倦地同宁淅搭话:“我出来之前主席还说,让我看到宁老师叫你快点回去,说宁老师唱歌好听,全团的人都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