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唐纳言和父亲的想法倒是一致,诚心点了下头,“平时我就劝您多保养,反正该有的荣耀光彩您都占全了,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哪占全了?”唐伯平躺在藤椅上斜眼看儿子,酸溜溜地说:“和我一辈儿的,人家都当爷爷做姥爷了,你呢,到现在还单着,反被弘文赶在了前头,你算算他小你多少!”
唐纳言心里有底了,慢悠悠地放下瓷杯,“那能怪我吗?是谁把庄齐蒙走的?”
唐伯平忙伸手指了下他,“我一猜你就要说这个,这事儿就算是你老子错了,那现在她人都回来了,也不见你在这上头使劲儿!”
“人是回来了,但你话说得那么重,把她吓得不轻啊,她都落下病根儿了,哪还敢和我在一起?”唐纳言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
唐伯平扭过头问,“都五六年了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
唐伯平琢磨了一阵,“你这么说,是还要我去给她赔不是,这是她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唐纳言把手撑在石桌上,慢条斯理地说:“过两天,您请蒋教授吃顿饭,别叫孙秘书去,最好是您亲自打电话,小齐那里我会去说。”
姜虞生听了半天才出来,“你觉得,是可以把婚事定下来了,是吧?”
唐纳言意味不清地笑了下,他说:“这就要看你们的态度了,要总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咱们仨过一辈子算了,不会有人当您儿媳妇的。”
“你少吓你妈妈!”唐伯平瞪了他一眼,说:“都坐一桌吃饭了,还拿什么架子?我们难道不为你好?”
唐纳言端起杯茶敬了下,“您肯这样想当然是好,我先谢谢你们了。”
唐伯平问:“等你出差回来吧,我来安排。”
“可以,那我先过去了。”唐纳言起身说。
按说领了证了,他不该再这么坐立不安的,但心里就是火急火燎,想早点去胡同里见她一面。
姜虞生叫住他,“你忙什么!就那么不愿意陪着你爸妈,吃了饭再走不行吗?”
“那也行。”
事实上,他就算在大院里坐到半夜再回去,庄齐也是不在的。
她和静宜聊得高兴,酒也喝了一瓶又一瓶,就在雷谦明的酒庄里。
看服务生不停地往里送酒,雷老板中途进去劝了一下,喝得醉醺醺的庄齐站起来,拿出几张卡来给他,“你担心我付不起钱吗?给你,都给你。”
雷谦明赶紧扶住了她,“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怕跟纳言哥交不了差,他得用眼神剐了我。”
“纳言哥是谁?”静宜神志不清地问了句,“比王不逾还厉害吗?把他叫过来看看。”
庄齐两颊鲜红,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别吵,纳言哥是我老公。”
她身上的裙子都乱了,雷谦明两只手扶着她,一眼都没敢乱看,但没忍住笑成了朵花,“噢,唐纳言都成你老公了?”
庄齐点头,眼底晕开一片潮热,看着雷谦明说:“我只和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好,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酒是真不能再喝了。”雷谦明顺着她的话说。
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再喝下去得说出什么来?他们哪有那么快结婚!唐伯平能让他们结婚吗?
像找到了同道中人,庄齐赶紧去给他找了个杯子,给他倒上酒塞给他,“来。”
然后,雷谦明眼看着她站到了茶几上。
庄齐赤脚踩在上面,“我提一个,敬我们过去的岁月,敬那些不在了的兄弟姐妹,敬最初的理想,敬生活并不圆满,我先干了,你们也别随意。”
一时间,房内唯一清醒的人有些鼻子发酸。
他想到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变故,想到横死街头的徐懋朝,想到远在加拿大不能回国的魏晋丰,想到放低姿态去讨生活的杨雨濛,想到早早就脱下公主华服的钟且惠,想到为了谈业务喝到胃溃疡的冯幼圆,想到婚后总是郁郁寡欢的沈棠因,心里一下子沉甸甸的。
雷谦明也没再劝了,他看了眼目光空洞的静宜,仰头把一杯酒都喝下去。
他关上门出来,交代门口站着的服务生,“再叫就说没酒了,别再让她们喝了。”
“知道了,雷总。”
接到王不逾电话是晚上九点多。
唐纳言就要去出差,正在西山收拾行李。
他打算把箱子放在车里,今天在庄齐那儿睡一晚,明早直接去单位。
王不逾的话很短,只说两个人喝醉了,报了个地址给他,让来接庄齐。一句写实性的场景描画都没有,让人猜不出到了什么地步。
唐纳言放下手里的衬衫就去了。
他和王不逾一起进去的。
推开房间门时,庄齐一手扶着茶几,人跪在地毯上,捡起一个酒瓶摇了摇,又赶紧放到耳朵边上去听,对静宜说:“这瓶怎么也没了,不可能的呀,我叫了那么多。”
静宜也如出一辙的神态和姿势,到处找酒喝。
庄齐又在地上摸了摸,有些恼怒地说:“再找找,谁把我们的酒拿走了?”
忽然一双皮鞋出现在她面前。
庄齐缩回手,笑着抬起头看了一眼。
她眼神明亮,灯光下荡漾着迷离的色泽,像杯里的残酒。庄齐不笑了,忽然委屈得要命,“静宜,我完蛋了,唐纳言找来了,要挨骂了。”
静宜靠在沙发上笑她,“说不定还要打你屁股,哈哈妈呀!”
她还没哈完,王不逾已经把她抱了起来,吓了静宜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