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泽依旧是在外间落座。
段雨瓷穿好外袍,靠在床边道:“聿泽哥哥来了,春柳,让人将冰鉴搬进来。”
她有寒症,受不得凉,大夏天房中也不会放冰鉴的。
裴聿泽淡然:“不必,身子如何?”
段雨瓷低一回眸,虚弱浅笑:“二叔请了太医,说是额头的伤或许会留疤……”
房中安静片刻,她爽然一笑:“无妨的,左右我也不太在意,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事。”
裴聿泽垂眸沉默半晌,指腹摩挲,并不应答。
段雨瓷陡然心头一震,目光望定裴聿泽的手,那枚小小的金铃手镯安静躺在他的掌心,偶然间指腹轻轻摩挲着边缘,发出伶仃的细响。
怎么会在他手里?她记得着滚下山时,她还攥在手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清冽,忽略了她婉转悲伤的神情,仿佛只在意事情经过,露出从未有过的凉薄。
段雨瓷接受不能,攥紧了身下的床褥,她心知郁禾什么都没说,所以她说什么,都是“真相”。
“我只是,只是想跟公主解释这两日外面的谣言,想跟她道歉,可是,可是……”
她哽住了声音,低下头去,眼泪砸落在床榻,晕染成花。
什么都不必说,发生的已然发生。
裴聿泽只是微微拧眉,又问:“此物为何在你手上?”
段雨瓷捻着手帕拭泪抬眼,才道:“公主气恼之下丢出来的,她说不稀罕之类的,我看着这饰物有些眼熟,就拿起来,谁知,公主她……”
她又是戛然而止,然后抬眼去看裴聿泽,见他不动如山地坐着,全身心都像是倾注在手里的手镯,低垂的眸瞧不见眼底的情绪。
只是原本挺拔的身姿似乎有了一丝颓然,段雨瓷不确定,见他仍旧是轩然霞举的,为何她会觉得“颓然”……
许久,她听到他的声音。
“她说,她不稀罕?”
段雨瓷兀自狠狠一怔,明明是清冷的语声,为何她会觉得心疼。
万籁俱寂。
“嗯。”她听到自己狠心的声音,“公主这样说的。”
其实,细想下,她的话不可谓没有漏洞,她竟然希望此刻,裴聿泽用冰冷的声音恼怒的目光看着她,揭穿她话里的漏洞。
可裴聿泽,当下已经不能“细想”。他倏然握住手镯,手镯像是受惊一般发出惊醒的叮铃声,然后闷住。
他傲然的,沉默地离开了。
她甚至来不及分辨他是怒还是伤。
不过没关系了,经此一事,羲和公主骄傲倔强,不会回头,而裴聿泽,也同样矜傲,他也绝不会向一个女人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