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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寇骞默了下,突然侧过身子,提起墙根底下一把砍刀,被雨水洗至透亮的刀刃晃进她的眼中,崔竹喧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不成想,那人却紧跟了过来。

不会是因为她拿不出钱,他就要杀人了吧?

目光瞟向院门,正思忖着逃跑需要几步,那人却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低眉叮嘱:“看着点,别淋着雨。”

她怔了一下,抬眸,是丑丑的油纸伞面,却将冷雨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突然拿刀做什么?”崔竹喧偏过头,端出一副问责的语调,掩饰自己被唬住一瞬的事实。

寇骞将人送至檐下,把伞竖在柱子边沥水,“砍竹子做竹筏,先凑合着用几天。”

“那也不用淋着雨去吧?”

“不下雨时,得干别的。”

这回不必顾忌着她慢吞吞的动作,寇骞三两步便跨出院子,将木门一合,她就瞧不见他了。

崔竹喧攥了下裙摆,转身进了屋。

一只小木船又不值什么钱,她大可送他一条画舫,哪里就要这么急着做竹筏了?再说,她许的那些银子,难道还比不上一篓子臭鱼烂虾么?世上哪有这种白痴,放着她这个家财万贯的摇钱树不讨好,非要去外面淋雨?

活该他被浇成落汤鸡!

崔竹喧在心底把寇骞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可被挑出的刺,板凳四条腿不一样长,桌案生了满脸的麻子,铜镜背上横亘一道刀疤,草娃娃顶着副苦瓜相,桩桩件件,都如寇骞一般讨人厌。

她抬眸,连离得最近的床幔都梳个阴阳头——等等,这个,好像是她剪的。

她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归根结底,他顶着恶风冷雨出门,是因为她。

她占了他的屋子,用了他的锦缎,吃了他的粮食,花了他的银子,如今还在咒骂他是个傻子……好像、确实有点不应该,若不是她昨日闹了那么一出,他也不必冒雨上山。

崔竹喧自认不是那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给出的酬金不是小数目,可不管金饼还是银铤,都得等到她平安回家之后才行,如今她拿出的,不过是一根金簪,这跟拿着一文钱,要包下人家整个摊子的地痞流氓好像也无甚区别。

可除了金簪,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崔竹喧开始恼恨,那日乘船时,为什么没在发髻上插个百八十根簪子,不然如今也不会这般良心不安,不过要真能倒回去,她一定不上甲板,不、是不在汛期乘船!

提到这个,她又想起了导致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蓝青溪。

也不知堂兄有没有将他好生收拾一顿,总不能她在穷乡僻壤里吃糠咽菜,他却在金殿玉阙里享美酒佳肴,但堂兄打猎都没赢过彩头,走时又是那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别是只带几根头发、半片指甲来向她交差。

指望那个不靠谱的,不如她自己动手。

崔竹喧下床翻了许久,终于寻出来剩半截的墨条和快秃顶的毛笔,混着雨水,将墨研开,把笔杆下稀疏的毛发浸到臭烘烘的黑水里,在草纸上写出一个蓝,又在第二张上写了一个寇,分别贴到草娃娃的脑门上。

她揪了根手指粗的树枝,将左边的“蓝”草娃娃抽得满桌打滚儿,若换成真人,此刻必然已皮开肉绽了。至于右边,念在寇骞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她勉为其难地把他的冒犯之罪从轻发落,只往它的脑袋上敲了几下,在纸上压出几道折痕。

“阿姐,你在做什么?”

崔竹喧敲打得正认真,全然没听见混在雨声中的一点贝壳细微的碰撞声,以至于被这陡然冒出的稚童声音,惊了一跳,树枝从指间逃脱,扑在“寇”娃娃身上,摔倒成一摊。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闯进来?”

小丫头一双小小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笑盈盈地凑上来,“是老大派我来的!”

瞧着不过七八岁大,却一点不怕生,目光略过崔竹喧,迅速锁定桌上两个草娃娃,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将兴奋写了满眼,“阿姐是在玩过家家吗?”

“胡说!我才不玩那种幼稚的东西!”

第13章013利欲熏心失恋的男人嘛,都这……

崔竹喧堂堂崔门贵女,自然当志趣高雅,平日里只该吟诗作画,焚香煮茶,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咬死自己在大行巫蛊之术,也坚决不肯承认与那些个矇昧无知的孩童有任何的共同点,当然,事情还没糟到那一步,顶着小丫头澄澈的目光,她解释道:“我是在练字。”

将草娃娃头顶的纸揭下来,铺在桌面上,大约是因着近墨者黑,学得了寇骞十分之一的胡诌本事,她便敢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开河,“读书习字能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宁可食无肉,不可腹无书。”

她板着脸轻咳两声,正准备将人打发出去,面前却突然伸过来一只细细黑黑、被疤痕爬满的拳头,小小的拳头缓缓张开,露出掌心的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的样式有些眼熟,应当同昨夜寇骞给她的是同一种,里头装着又腻又粘牙的饴糖,难吃得很,可她顺着油纸包往上望去,看见的是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那我把老大给的糖还给你,我每日来帮你编辫子,你教我读书写字,可以吗?”

“我又不是教书先生,这怎么能行?”

“可是,白原洲,没有教书先生……”

崔竹喧顿了下,想起这是个连大夫都没有的穷乡僻壤来着,“你不如去县城里问问,进个学堂,将来也好谋个一官半职的,要是凑不齐束脩——”

她扫了眼面前人的打扮,深褐色粗布做的衣裳,宽大了许多,袖口和裤脚都是翻卷着叠起,目光一瞟,就是大块大块的补丁,与其说是衣裳烂了后的缝缝补补,倒不如说是捡了剩布头拼凑到一块儿成的衣裳。

——定然是凑不齐束脩的。

但崔竹喧确实是身无长物,没有哪个士族落魄到需要把钱袋子系在自己腰上的吧,总归她是不系的,嫌沉得慌,也就致使如今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但话开了头,总不能这么没了后续,她绕到屋后,把仅剩下一只的绣花鞋拎了过来,寻了把剪子,只是剪头方探进细线里,黑色的小手便护在了皎白的珍珠上,“好漂亮的鞋子!阿姐,还是别剪了吧?”

干瘪的手指虚虚地盖在上头,好像底下被河沙冲刷许久也没破损的缎面,会因着指腹轻点,便寸寸崩裂似的,“我只随口说说,阿姐怎么还当真了?”

话间的愁绪清浅,在小丫头抬头刹那便悄然散去,那双眼睛仍是弯得像两道月牙,对她粲然一笑,“阿姐今日的头发梳好了,那我明日再来吧!”

黑黑瘦瘦的身影消匿在雨幕中,只有粗劣的油纸包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桌案上。

雨下得越发密,好像是天上破了一个窟窿,不仅没人抓紧时间缝补,反倒放任其越裂越大,从滴滴点点、丝丝缕缕地泄漏,到一瓢瓢、一桶桶地往下倾倒,等再度有人推门时,崔竹喧掀帘望去,昏暗的暮色里,屋前的柿子花已落光了。

被寇骞晾在檐下的蓑衣上粘着半青半黄的竹叶,却没见着他把竹筏一并带回来,应是还没有做完,她理当寒暄几句,那人却并不看她,只是急匆匆地进了厨房。

那头生火,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这边仍是听雨,赏景,哦,赏不了景了,白原洲可没人有闲钱幕天席地地添油点灯,剩下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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