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年轻人自以为是,那你就去找找,若是真的能找出什么旱魃,我那二十年的琥珀酒就请你喝了去,可若是找不到呢?”刘禹锡半赌气的说道。
哈哈哈,这老头就像传说的一样任性乖张,否则也不会六十多岁还被贬外乡……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怎么能对刘大人如此不敬,秀英轻轻摇了摇脑袋。
“此地荒凉无趣,若我输了,就在此留三年,陪师兄饮酒作诗,所有酒钱我出。”裴文德笑道。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禹锡一想到未来三年有人给自己出酒钱,笑的合不拢嘴,一点也不像一州刺史。
刘禹锡心情甚好,又有朋友来访,诗兴大发,让秀英备了笔墨,大笔一挥作诗一首,“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好诗,如果我此去无果,回来为师兄和诗三首!只不过汝州我不熟悉,师兄可否为我找一向导。”裴文德笑道。
“这个简单,秀英原是住在脾山脚下,就让她陪你去吧。”刘禹锡根本不相信会有旱魃,加上此时正沉醉在自己的新诗里,也不担心。
吃完早饭,等秀英收拾好,裴文德就请她带路上脾山。路上秀英了解到刘禹锡年轻时曾跟着灵澈与皎然二位高僧学诗,而裴文德十岁时也被父亲送去这二位门下修行,十六岁开始游历,与刘禹锡是名义上的师兄弟,这次路过汝州特来拜访。
秀英带着裴文德上了脾山最高的山峰,此处可以俯视整个汝州,脾山的另外三座山峰也尽收眼底。裴文德观看四周地势,手掐算诀,最后指着四座山峰中间最低的一处山谷,问秀英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我以前居住的地方呀,只是周围什么也没有,大家既不会经过,也不愿意靠近,因为都说我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秀英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去,她似乎对自己不祥人的身份还是十分在意。
“那一处青龙箕居嫉主,加之这脾山本是枯山无水,委宛顿息,气不融结,不适合居住,更不可埋先人。本不是你的错,你看现在你搬去了刺史府,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我想过去看看,你介意吗?”裴文德安慰着秀英,除了刘禹锡,他还是第一个对秀英如此友善的人,秀英感激的点点头,带着他朝山谷走去。
那山谷里只有秀英父母留下的三间小屋,年久失修,加上秀英又搬走了一段时间,显得破败残旧,这大白天看着竟也有些鬼气森森,秀英一时间有些害怕,完全没有曾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感觉。
裴文德见秀英不是很想进去的样子,让她就在原地等候,自己进了屋子,可才看了两眼,立刻退了出来,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秀英……你说你以前就住在这里,住了多久,你走之后这屋子有人来过吗?”裴文德问道。
“我一直住在这里呀……从五六岁开始,乡亲们都不敢收留我了,只是看我可怜会给些剩饭剩菜,半年前刘大人来了汝州,才将我接走的。之后应该不会有人来吧,大家从不愿意进这山谷。”秀英答道,不知裴文德看到了什么如此惊恐。
“这屋子不但缺角,背阳向西,四门相冲,不是普通人家无意间犯了一两项忌讳,根本就是故意布置成这样,加上这山谷本就是凶位,在这若是住生人活不过一年,若是葬死人则锁魂化僵,不但不能转世,还会形成凶煞。这里会出旱魃我一点也不奇怪,但是你……”裴文德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秀英。
秀英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但是大概听明白了,就是住在这儿一定活不了,裴文德审视的目光感到十分不自在。
“抱歉,秀英姑娘,是我失礼了。”裴文德收回目光,心中已有了决断,“看的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吧。”
秀英也没多说什么,带裴文德回到汝州城已经中午,匆匆赶回刺史府给刘大人做饭,裴文德则自己去了城中,一直到天黑方回。
“怎么样,师弟,找到旱魃了吗?”刘禹锡一副看笑话的模样,花白的长胡子都挡不住他偷笑的嘴。
“暂时还没有,而且不好说是不是旱魃,不过我确定问题的源头……”裴文德看了一眼秀英,似乎不好说出口。
“裴先生,是不是您说的旱魃与我父母老宅有关?没关系,您说便是,这么多年了什么话我都听过,早就习惯了。”秀英是极聪慧之人,看裴文德欲言又止的样子,加上白天他说过的话,也就猜到一二。
“秀英姑娘心胸开阔,霁月清风,甚是难得,那我也就敞开说了,今天我看姑娘的老宅是养凶的布局,在城中打听了一下姑娘父母的往事,大多数人都只说姑娘不可接近,并不清楚其中原委,问了不少人,才从一个老乞丐那里问道了。”裴文德对秀英的豁达十分钦佩,讲起在城里打听到的往事。
二十年前,汝州城有一郭姓女子,生的国色天香,还聪慧过人,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惜家里父母早亡,她又不愿意做人妾室,一直靠给大户人家的小姐教书为生。
第73章卷二·第3章印记六:一面之缘03
郭女子二十岁时,爱上了城中一个开医馆的郎中,成亲后,郎中将医馆盘了出去,自己到那脾山山谷里盖了三间屋子,与郭女子一起搬去居住,城里人很少再见到他们。
之后不到一年,只听说郭女子就难产而死,甚至无人关心她葬在何处。郎中一个人带着秀英,仍然住在那山谷里,昼伏夜出,更少与周围的人打交道。
这事儿本来就邪性得很,大家也不想接近他们,直到有一天三岁的秀英一个人在山边哭,问她阿耶去哪了,她也答不上来。因为她爹娘的事,无人敢收养她,只是有些好心人不忍看她饿死,时而给些剩饭剩菜,让秀英活了下来。
自从郎中失踪后,汝州城中接连发生惨案,据说都是莫名其妙就死在屋里,死状极惨,身体血肉内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人都搬离了汝州,城中甚至传说这些灾祸都是秀英招来的。有一天忽然不再有血案发生,人们也慢慢淡忘了,但是一直把秀英当做天煞孤星,不祥之人。
“无稽之谈!秀英在我这不是好好的,我能吃能喝,还能写诗!”刘禹锡听到此处,不屑的说道,顺便干了杯里的酒。
“那可不,我也是这样说的,哎师兄你让我把话说完。”裴文德忙附和道,“我怀疑这刘郎中是个邪道方士,他蛊惑郭女子是为了实行炼尸养阴之术,可他的失踪……或许是遭了反噬,而郭女子在那大凶之地修行十数年,终成了一些气候。”
“你的意思……我阿耶害死了我娘亲,然后我娘亲又反杀了我阿耶,最后修炼成了旱魃,四处害人?拍电视呢这么离谱……”秀英脱口而出。
“殿试,什么殿试?”刘禹锡眯着眼睛问道。
“不不……没什么……我随便胡说的……”秀英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师弟啊,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乡野村夫写来唬人的志怪小说,做不得真,你年纪轻轻可莫要被他们带偏了去,你也算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刘禹锡又给自己倒酒。
“子是不语,他不是不信,刘大人,我看那几间屋子也怪异得很……”秀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哈哈哈秀英姑娘说得好。师兄若是不信,明日派一队兵士随我进山谷,一挖便知。”裴文德被秀英的话逗乐了。
“哼,我不,万一挖不出东西,我这刺史的脸往哪搁……万一挖出东西,我的脸往哪搁?”刘禹锡开始不讲道理了。
“师兄,如果挖不出东西,我将你的《天论》三篇(刘禹锡的哲学著作,论述天的物质性,分析天命论产生的根源,宣扬唯物主义思想)遍发汝州城,保证此地从八岁到八十岁都能背下来,以后再也不信鬼神。”裴文德随口胡吹道,听得秀英目瞪口呆。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也乏了,要歇息了,明日你自己点一队兵士随你进山……”刘禹锡有些喝多了,打发二人也去休息。
秀英回到自己房中,总觉得有些奇怪,自己非常奇怪,记忆混乱缺失,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秀英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却又没发现什么不妥,左手这湖丝手套精致非常,好像一直就戴着,但是想不起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娘亲留下来的吧。既然想不通,干脆不想了,秀英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快开门呀!”秀英刚刚躺下,就听到了敲门声,赶紧穿衣起来去开门,走到门口时,见裴文德也披着衣服出来了。
“知州大人出事了,快请刺史大人去看看!”来人是个提着灯笼的衙差,脸色慌张,十分着急。
“稍等,我去通报。”秀英点头,忙跑去叫刘禹锡,确是怎么敲门也没人应,秀英跑到窗边一看,刘禹锡正躺在床上打着鼾,看来是喝醉了根本叫不醒。
“没关系,我随你们去看看。”裴文德听秀英说刘禹锡醉了,对衙差说道。
“你?你是什么人,出的可是大事……”那衙差盯着裴文德,看他十分年轻,又不像有官职之人,不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