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伤疤延伸到领口里,非常显眼,大齐认为她这样穿衣是高傲、是在模仿法国人,但小尼却不那么想,甜点师遮遮挡挡,必有不愿暴露人前的东西。小尼没有追问这个伤口怎么造成的,人经受痛苦很正常,她也有很多不想被人议论的伤痕。她露出了同情的目光,随即打起精神,道出她的目的:
“不是!我来是想跟你联手赶走大齐。你知道他在背后怎么说你吧?”
“哼,烂人一个。他说什么我不在乎。”
“但你也想过一脚把他踹到大街吧。”
甜点师端详小尼,忍不住笑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斗来斗去,我看错了。”
“我不喜欢斗来斗去,但我发现自己忍声吞气,最后会变成更坏的人!”
甜点师觉得这论点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凑上前道:“好吧,我想踹他屁股很久了,你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甜点师就做了产品的调整。她根据季节,采用橘子、柿子这类食材,更新了甜点品类,这么一来,甜点无论是食材还是风味,就跟大齐的特调很相近。
这是直接跟大齐对线了!饮料和甜点应该互相衬托,而不是重复同样的食材。
海音提出反对,蒙宥芸也不太赞同。但甜点师才是技术核心,而且这些材料正当季,成本最低、最易获得,做成甜点又很有可塑性,他们提不出更有说服力的反对理由。海音看了吧台一眼,温声说:“你别卷进他们的斗争里,你也不想我们工作环境里都是拉帮结派的事吧?”
“是他们把我卷进来,”甜点师跟平时一样语调平静,“海老板,蒙老板,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店的初衷?你面试我的时候,说要做一家以巧克力为基础的、优良的甜品咖啡馆。你们为什么容许个人表演欲那么膨胀、那么自恋、那么有攻击性的人,影响我们所有人?”
海音无法反驳。经营一家店,常常有各种关系上的平衡,对老板来说,人的流动性当然越少越好,所以即使对大齐有所不满,他也会忍耐、劝解、端端水——哪里能像影视里演的霸气总裁,指着鼻子让人滚蛋?
他眼望蒙宥芸,蒙宥芸像是看了一出好戏似的,耸耸肩:“我们看结果呗,反正有一个月时间,谁有本事,一目了然。”
小尼走进地下室,摸了摸大侠毛乎乎的下巴,然后轻手轻脚走向大梦。大梦笑道:“心情好了?”
小尼点点头,把大梦爱吃的烧豆腐、醋肉和啤酒摆在桌上,“雨过天晴啦。”
“我听到外面还在下大雨。”
“大梦老师,我是文盲,不用调侃我!告诉你,我决定要好好工作。”
“你之前不?”
“之前我只是工作,但现在开始,我想给咖啡馆赚钱。海音看起来风光,他其实很缺钱,如果咖啡馆能运作得好,他的处境就会改善,我也有了个长期的栖身之地。”
“海音……听大家都在说他,希望有机会能跟他见一见。”
“机会多得是,海音常常来找邬三元,”小尼把橘子泡水倒进大梦的老茶缸。
“海音,姓海……”大梦看着茶缸冒出的热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很少有的姓。”
大梦喃喃道:“我有个同学就姓海。”
“快吃快吃!豆腐凉了就腥了……哎,这雨什么时候才停呢?”小尼没有在意大梦的话,把菜满满堆在大梦的搪瓷碗上。
雨一直在下,三元在门前垒起了两层砖头,生怕水会倒灌进来。他全身湿透,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还是忍着风雨鞭笞,把摩托搬进了屋里。
看着水塔,他想:“难怪这玩意儿建在这里,这儿太能积水了。”
店里新来了一个齐人高的手办,售价四万多,是个客人的预定,要到月底才拿走。三元把摩托和手办都仔细擦拭了一遍,确保不会被水汽侵蚀,才放心回去睡觉。
睡不踏实,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店里传来声音。店门已经上锁了,是老鼠?是偷偷复制他钥匙的海音?在门口,雨密得什么都看不见,水塔就在眼前。闪电一亮,瀑布一般,从水塔里涌出了一大股一大股的黑水。黑水流到近处,才看到一双双红色的眼睛,老鼠,数不尽的老鼠从塔里逃窜出来
了!
三元的心砰砰乱跳,睁开眼,恍惚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在地下室里。这个梦太真实了,残影还停留在脑子中。
三元坐起身,紧紧抓着被子。过了好一会儿,他缓了过来,给海音打电话。
“做梦而已,别怕,”海音哄孩子一样,“戴着耳塞睡觉,听不到雨声能睡好点。”
“地下室本来就听不到雨声。”
“老鼠是我编出来的故事,你知道塔里根本没这东西。”
“都怨你,”听到海音的声音,三元情绪好了起来,“讲了这么个有鼻子有眼的事,把整条街的人都吓到了。”
“我有两个建议,你选一个。”
“说。”
“第一个,明天我们去塔里看看,如果真有老鼠,让卫生部门来做消杀好了。”
三元想到漆黑腐臭的塔底,打了个冷颤,“我还想多活几年,pass,下一个!”
“我过去陪你。”
诶?三元的脸又是酸又是笑。我没那么弱好吗!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这个意思。他清了清嗓子:“想借机入侵我的地盘,甭想!”
海音带着抱怨的语气说:“你锁了门,我进不来啊,怎么入侵?”
三元锁门是因为店里商品价值高了,一件手办几百上千,他可损失不起,“防止海音闯入”只是随口说笑,并不真正想阻挡海音,可这时嘴巴可不能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