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斯给了他一块面包。
一小块,被压扁的面包。
晚餐很快结束。
这一夜,乌列尔睡在爱洛斯卧室外的长椅上。
他经爱洛斯允许,幽灵似地蒙着爱洛斯的浴袍穿过走廊抵达浴室,再同样偷偷摸摸从浴室回来。
躺在狭窄的靠背长椅上,身上盖着松软的被子。
乌列尔望着窗外残破的月亮,无端想起这里是爱洛斯午间用来小憩的位置。
他失眠了。
昨夜看着这轮月亮时,他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到达爱洛斯面前。
他做到了,但爱洛斯像是往返赛跑的终点,乌列尔奋力地挨近,又不可避免地退远。
他以为爱洛斯至少会叫自己进去,给他读个睡前故事什么的。
他独自练习了很多遍,比之前读得好很多。
可爱洛斯已经不再需要。
乌列尔从前连朋友都没有,那种“明明我们很好的,一个夏天不见,就不和我说话了”的场景,他只在灌木丛边,从六、七岁的孩子们嘴里听到过。
现在真实体验到,感觉并不好受。
风雪吹了一阵晚。
爱洛斯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初春的午后,六岁的爱洛斯徜徉在微暖的阳光里。
他从宴会上无所事事的贵族们中间钻了出来,躲开那些大人,独自在庭院里闲逛。
那时的他还有很多读不通顺的句子,没有学到什么心仪的魔法。
但他藏了一朵玫瑰在袖子里,一点点香气,以匹配带他共同出席宴会的,他美丽的母亲。
还能在必要时让人小吃一惊。
他被告诫不要靠近庄园附近那片废旧的房子,那里肮脏、恐怖,还关一个红发的疯子,她会吃人。
要知道这些告诫但凡对小孩子重复上两遍,就会让他们生出:“我就偏偏要看看。”的想法,百试百灵。
对爱洛斯同样。
没过多久,他就翻上了隔壁院落的墙。
他被墙头的小鸟吸引,很快忘了自己要去探秘“红发疯女人”。
正当他打算伸手去摸一摸时,鸟儿被脚步声吓跑。
围墙下走来另一个男孩,那是年幼时的乌列尔。
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饥饿像游走在身体里的毒素。
天又快要下雨,下雨,屋顶就会漏水,打在身上很冷,野狗和老鼠也都会来。
这世上没有一样是好的,他想。今天就饿死的话,会好一点儿吗?
反正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出去找食物了。
抬头时,他看到一个小孩儿坐在那扇镂空铁门一侧的石柱顶上。
这里从来没有其他人涉足。
那男孩光着脚,看见乌列尔走来,低头扫了他一眼,紫色天鹅绒上衣上的珍珠扣子,在阳光下闪着绚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