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哒哒。
哒哒哒。
只听说过蛟龙长角,没听说过还长脚啊?诶,等等,蛟龙好像确实有爪子来着?
听到这阵声音的时候,我眼前刚好划过一片薄薄的黄沙,窸窸窣窣,像场小雨。
至于方位,刚好是从头顶落下的……什么,头顶?!
我一时大意,没设防备,所以好多沙子就这样进了眼睛里,把我难受得不行。
作为一名专业素养颇厚的医学生,我深知异物进眼时不能揉,不然会损伤眼球。于是几乎在沙子刚进眼的同一时间,我就——我就伸手,揉了揉眼睛。
就像在皮肤科的时候,老师才讲完油炸食品对皮肤不好,让我们少吃甜的油炸的。我刚脱了白大褂准备下班,就跟进办公室送麦当劳全家桶的小哥对上眼。
在老师们的言传身教下,我也养成了知行分离的好习惯。
等我揉完眼睛,平举着遮在眼前,顺着望过去,就看见上面的木板正微微颤动。随着它的颤动,数不清的灰尘从不知道多少年没扫过的木板缝隙里落下。
脏兮兮的,张牙舞爪,在火光照耀下清晰异常,对于我的洁癖无疑是项严峻挑战。
现在就是说难受,很难受。我恨自己竟然没准备一次性头套。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脏了,头发上落了灰,棉服上也落了灰,全身上下都落满了灰,唯一干净的只有我清澈的心灵。
“啊啊啊啊啊啊,本尊的叶子上都沾了灰!好脏好脏好脏!”神树也在我手里尖叫起来,我感到自己的手心不断震动。
我按住它,低头,抖了抖自己脑袋上的灰,心如死灰道:“够了,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能有我脏吗?而且游戏你输了。”
“这怎么可以算!我们重新来,哼!”
“这怎么不能算呢?输了就是输了,要愿赌服输,乖。”我和蔼地说。
等抖完头顶的灰,眼看钟师兄又要用那种锐利异常的嗓音尖叫,我眼疾手快拉开大门,然后一脚……哦不,一把给他扔了出去。
解决完随时有可能拖后腿的青铜,我拍了拍手,刚拍了两下,手就停留在半空。
学过质量守恒,也学过能量守恒,但人数守恒我还是头一回见。
才把钟师兄丢出去,我就跟另外一双眼睛对上视线。
那是从鼓楼正中央那个又长又斜的楼梯上探出来的,具体姿态有点儿像伽椰子,两只眼睛外面包裹着凌乱漆黑的长发,整个人以一种过分诡异的姿势,双手扒拉着栏杆。
穿的还是白衣服。
背景还是红木的。
视觉冲击力一流。
我嘞个去。
“蛟蛟蛟蛟龙还会化成人形吗,这是成精了?而且为为为为什么会化成伽椰子形啊,难道蛟龙也看《咒咒咒咒咒怨》的吗?”我僵硬地扭过脖子,试图向封十八寻求答案。
“嘭——”
话还没收到回答,我脑门就被个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砸中了。我脑袋后仰,心中大骇,连忙跳开。站定后,看清刚刚袭击自己的居然是块……红烧肉???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摸到满手灰,没有油腻触感。于是试探着捡起那块红烧肉,刚捡起就……“嘎吱嘎吱”地扁了?
见过减压玩具,也见过硅胶捏捏,但红烧肉形状的捏捏我还是第二回见。
第一回见是我自己这。当时我被期末考逼疯了,搜索医学生减压玩具大全。千挑万选,看某t宝上卖的都不顺眼,专门斥巨资定制了个,坚信它在捏捏界必将空前,也势必绝后。
后来我经常去考古系找学姐问问题,比如学考古的是不是都会堪舆术,又或者学考古的是不是都能鉴定古董。我骚扰学姐的次数过多,心中过意不去,听她为自己的课题掉头发,就把珍藏的红烧肉捏捏送给了对方。
黑心商家,明明说好不会再做同款的!
我悲愤的同时,楼梯上那个妖怪似乎也很生气——
“成什么精,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聊斋志异》!”妖怪直起身子,把如瀑的长发扒拉到两边,气急败坏开了口。
头发撩开,露出底下那张脸,居然还很清秀,鹅蛋脸、柳叶眉。像朵温润的栀子花,静静开在黑暗里。
看清那张脸后,我惊了。
“学姐???学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考察古镇了吗,为什么在这里s伽椰子?”
“斯年学妹,你是只知道一个伽椰子吗?我发绳掉了,帮我找找看你那边地上有没有,绿色的。”清清秀秀的学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拎着两边头发,又问:“而且你难道不知道福林县就有座古镇吗?你脚下这片土地就是。”
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沉默的空当里,封十八挑挑眉,插了话:“哟,你们认识啊。不介绍一下吗?”
“哦,这位是我考古系的学姐,叫晏影。”我回过神来,把手伸向二楼,开始隔着一段楼梯给两层楼的人做介绍,完了又指了指旁边:“这位是我……是封十八姨,一个道士,来驱邪的。”
学姐打量封十八几眼,还是维持着那个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的姿势,就是脸上表情变了,半笑不笑的。打量完,她问:“来镇压蛟龙?”
“学姐你也知道福林蛟龙的事?”
“在古籍里看到过。”学姐终于摸到了她的发圈,把那头过腰长发盘了起来,恢复了正常姿态,好像重新成为了考古系那位万年第一的学神。她神色淡淡,朝我们道:“上来看看吧。”
于是我跟封十八爬上那个很陡很陡的楼梯,一路发出咚咚哒哒的声响,神树在我手中控诉:“啊啊啊啊好晕,你不要把我晃来晃去的,我才不是前面那个没有意识的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