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樾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没兴趣接,用脚趾头猜就知道一定是官宣结婚带来的威力。
程墨往手机瞟了好几眼,按耐不住:“你怎么不接电话?”
程斯樾丢来一句:“你想接你接。”
女孩子嘴唇翘起,做了个“嘁”的口型。
吐槽被程斯樾捕捉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程墨挺直背,和座椅靠背错开五公分,双手放在膝头,眼睛目不转睛看向前方。
“……”程斯樾眉心直跳,声音软了几分,“没让你罚坐。”
“喔。”她松懈下来,软塌塌倚在真皮座椅上。
路前方,带x标志的黄灯信号闪动。程斯樾踩刹车。
有一个腰间扣着五根牵引带的年轻男人,正缓缓过马路。
为的是一只英国女王最爱的柯基,它身旁跟着一只长得像大太监似的矮脚腊肠,三只智障哈士奇殿后,高高矮矮的一队狗子愣是走出了皇家的气势。
走到马路中间,狗子们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齐齐转头。
副驾上的女孩子降下车窗,探出头,冲它们挥手:“hithere,dueetitteones!youguysareabuteyadorabe!(信达雅翻译:可爱汪汪队,漂亮修狗勾!)”
狗子们哈出白气,眼底大大的问号。
啪——程墨重重抽脑袋,“嗐,忘了它们是法国狗。”
她切成法语,和狗子们打招呼。
暗号正确,神舟十九号和空间站对接成功。
狗子们尾巴摆出残影,没尾巴的柯基只能陪一段扭屁股。
眼前出现一只大手,视野被挡住一半,额头传来掌心的温热,只听程斯樾声音凉凉:“没事抽什么风?失心疯吗?你脑门不疼?把脑袋抽疯了怎么办?!”
“……”
程墨真心建议,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半晌后,程斯樾吐出一句人话:“法语说得不错。”
被夸了,程墨嘴角浮起笑容。
她像一只被捋顺毛的修狗,话多且密,喋喋不休说了很多。
她告诉程斯樾,第一年被扔到一所天主教法语高中,人生地不熟加语言不通,惨到无以复加。
程斯樾疑惑:“为什么不跟教育局申请换学校?”
程墨不以为然:“因为我想融入。在蒙特利尔不学法语,那我会被这座城市永远拒之门外。我想申请心仪的大学,我想读视觉艺术专业。如果连语言关都过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谈梦想?”
程墨还说,她来的第一年,偷偷去华人的餐饮店打黑工。很多偷渡来,没有身份的华人也跟她一样,做着比正常收入少一半的黑工。
明明努力学语言,就能有更好的工作。但很多人,一辈子将自己桎梏于此。
“黑工也分等级的嘛!”程墨眼眸弯了弯,身上全然不见半点自怨自艾,“不会语言,只能在后厨没日没夜洗碗。学会一丢丢,就能去前面点餐,工资高一倍!”
程斯樾没说话。
他知道这姑娘在国外很苦,没想到她还打过黑工。
在别的小姑娘追星、看演唱会、买谷子、偷摸早恋的年纪,这姑娘在打工、赚生活费、学语言、提升自己。
程墨高中要修满法语课和门全法语的副科。
她在国内成绩不算太差,可一出国,双拳不敌四手,她差点被法语课乱拳打死。
程墨“嘿嘿”两声,笑得得意:“你知道这边本地人的法语口音很重。但我的法语,有巴黎铁塔内味儿!”
程斯樾闷声问:“那你怎么学的?”
“我选了一本法语电视剧《魂归故里》——背了。然后我的法语飞升了。”
背了?
“?”程斯樾错愕,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背剧里的台词啊。不看字幕,影子跟读。他们说一句,我跟一句。到最后,我能先于演员把台词说出来。这就好像,我才是演员,他们跟读我的台词。”
小姑娘说得轻轻松松。
没心没肺的笑容后,是多少个奋斗的日日夜夜?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天空吗?
大街空无一人,连流浪汉都在睡觉。而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赶到社区健身房开始当天的清洁工作。
你在圣诞夜当天踩过埋到小腿的积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