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裴牧云之前说过不介意她旁听,姒晴也就老实不客气地一点头,在甲板上席地而坐,等着看裴牧云与法士们商讨。
裴牧云与东莱城众法士也都席地而坐,解春风不拿自己当外人,就坐在裴牧云身侧后方。
东莱城总领法士震七已派人率先将水镜卷轴副本送去九大天疏阁,并注明了先看详细记录佛子求生机的那两卷,佛子求一线生机的部分并不长,但此时显然还没看完,裴牧云先问:“方才望乡台上见闻,诸位有什么想法?”
天疏阁开会皆是如此,法士们在阁主面前也并不忸怩,畅所欲言起来。
有法士道:“儒门之谋事实已清,我们应尽快做出判罚,并张榜告示,附上水镜卷轴,一是为孔雀佛子澄清误会,二是告慰星归道长在天之灵。然后,按老样子,给儒门七日回应,若七日无辩答,我阁应上门执法。”
其他法士纷纷言是,震七将此发言总结记下。
也有法士道:“东莱城天疏阁是近日新增,虽运行有效,仍需一定时日来了解当地民情,我们新增了这么多天疏阁也是一样,首要动作,还是理清各地民情,深入百姓。”
裴牧云道声说得不错,法士们发言更加踊跃。
“望乡台上诸位画的构造图,我阁都厚颜要来了备份,还有记下望乡台见闻和未来之景的水镜卷轴,我们预备送去,”发言的法士说到这里,想起还有姒晴将军这个外人在,没有说出云之南这个地点,而是含糊道,“送去机术师们那里,想必对他们有极大的参考启发。”
众法士与裴牧云都同意,震七照样总结记下。
这时,有位法士犹豫道:“阁主,今日望乡台上见闻,必会流传出去,想必,会生出许多异变?阁主准备如何应对?”
姒晴正要知道此问答案,却见裴牧云不慌不忙道:“此问不忙,正是要为此事商讨。各位意见都很不错,东莱城天疏阁按规施行就是。九大城总领法士请我传召,大家稍候。”
只见裴牧云单手结印,深青灵力跃于指尖,道印三换,喝令:“去!”
令言出口,指尖跃动的深青灵力就疾射而出,落地化为九只獬豸神兽幻影,幻影消失时,原地就出现了九位总领法士。
以及病恹恹扒着荆楚天疏阁总领法士不放的闻人去病。
裴牧云虽在传召前就知晓离贰要带人来,却没想到又是一个儒门将领。
解春风一见这偷卖爱猫图的私印贩子,登时是笑得如沐春风。
姒晴知道闻人退出儒门的事,见了他倒不惊讶,闻人去病见了姒晴,却吃惊至极,问:“姒晴将军,你怎么在这?!”
“你能在这,为何我不能在这?”姒晴反问。
闻人丝毫不在意他人看向他额前逆字的探寻目光,一挺胸脯,指指身边的离贰法士,骄傲道:“我要追随兄长,加入天疏阁,自然要来拜见阁主。”
姒晴点了点头,平静道:“我打算加入天疏阁,自然在这旁听。”
闻人一愣,身上的杖伤仿佛更痛了:“你、你就这么打算加入天疏阁了?你不先回儒门禀明请辞?”
姒晴奇异地看着他,老实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叛民之君,自可讨之。再说,我都出来了,难道还特意回去讨打?”
第54章正本清源[下]
闻人听得直愣,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呆瓜,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傻站在原地。
在场大半数法士都忍不住失笑,这两位是儒门数一数二的将领高修,天疏阁对他们很有些了解,其实思及这两位将军的出身不同,当下出现不同做法也并不奇怪。
闻人家是书香门笫,屡出重臣,本朝顶尖世家之一。闻人去病虽是个半路出家、弃笔从戎的逆子,毕竟家学渊源。他打仗风格是稳中求胜,偶有机变,总体来说还是四平八稳,属于良将。不过,他料理边疆政务是一绝,而且还有能力在朝中当个好官。
姒晴则是越王勾践嫡系后裔,古越族早已没落,姒家亦然,若不是血脉正统就剩她一个孤女,也轮不到她来承剑、习剑。因此姒晴名义上是幼主,从小到大却吃足了苦头,参军后的艰辛更不足为外人道,她是啃雪活下来的孤狼,打仗风格与本人性子全然相反,战术千奇百变,属于智将。只要她想赢,还没有打不赢的仗。
论到政务,姒晴只差闻人一射之地。
但论到做官,姒晴再历练三百年都赶不上闻人一半。
解春风还想趁机调侃两句这私印贩子,裴牧云先安排道:“都坐下吧。”
“阁主……”闻人似乎有些投诚之言想说。
裴牧云冷声安抚道:“闻人将军稍安勿躁,我有些话想跟大家说。”
闻人赶紧一礼:“但凭阁主安排。”
他走到离贰法士身旁坐下,离贰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闻人厚着脸皮跟着挪,离贰只能当作看不见这块牛皮糖。
忽闻一声剑鸣,在场所有人都愕然看向空中,只见从海上升起的三百三十二面水镜,它们悬在半空,包围着巨舰。
水镜上浮现出云字名印,是裴牧云的水镜术标记。
即使知道天疏阁主是天下唯二的两个半步剑仙,也在水镜卷轴中看到了裴牧云在不周山下与望乡台上的表现,但那毕竟隔着一层,此刻眼睁睁看着裴牧云不费吹灰之力就使出如此庞大的水镜术,闻人去病心中不禁生出半分畏惧,但同时,也不禁又多出三分希冀。
九州包括各岛一共三百三十二座城池,泛着海水蓝绿色的三百三十二面水镜,陆续被彼端应下,显示出九州每一座天疏阁的阁中之景。
到这时,其余各城天疏阁也都已接到东莱送来的水镜卷轴,而且大部分都已看完了详细记录佛子求生机的那两卷。
再加上裴牧云已退隐十年,直到前日才重披法网,老法士们早就想再见阁主一面,新法士们更是对阁主向往不已。
因此,所有法士在水镜接通、看到裴牧云的那一刻,竟全都无法抑制激动情绪,不论哪个州哪个城池的天疏阁,一应下水镜,彼端法士都情不自禁地喊道:“阁主!”“参见阁主!”
“许久不见,”裴牧云眼神化了冰,一一看过水镜,与每一个法士视线相交,“大家都看过卷轴了?”
这问题得到了一片肯定。
裴牧云点头道:“好,我也已看过先前大会上大家的发言,说得都很好,我原想着就据此定规,但经过佛子点悟,我决定还是由我来定论,原因为何,我现在就与大家说明。此次召集,关乎天疏阁未来,应算作一次大会。”
九位总领早已纸笔在手,闻言收起纸笔,各自取出了水镜卷轴,做更详细的记录。
水镜中各阁法士也是如此。
解春风乐见师弟统领众多英豪巾帼的场面,安静听着,姒晴也等着听裴牧云继续说。闻人先前从众地拿出纸笔,结果法士们又把纸笔收回去了,他一时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干脆对着裴牧云画起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