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问完,反应过来沅修应该是在抄书赚钱。
大启读书人多,穷苦出身的买不起正经印刷出来的书册,抄书一行应运而生。许多人为了省些银子,会退而求其次买他人抄录的版本。
镇上便有一家书肆,少年应该是在那里领的任务。
容锦打扫着时不时回头观望,也不知道这抄一本书能赚多少银钱。可惜她的字不怎么好看,不然她也得去领一本回来抄。
赵小成闲不下来,李沅修就给了他二十文,头也不抬的吩咐道:“既然无事,就去租一辆牛车把栗子都拉到这儿来。”
“为啥?”那栗子不放在他院子里好好的吗,他又不会偷吃弄丢,“干嘛这么麻烦,倒来倒去?”
“从村里去庙会太远,提前运过来明日走的不用太匆忙。”李沅修早有安排。
赵小成心想也是,拍拍屁股站起身,手里二十文往上抛了拋,心里有了主意。扭头看向容锦,诱惑道:“小容锦,无聊不无聊,要不要跟哥一块回去玩玩?”
他一个人装六七十斤的栗子多累啊,不如叫上容锦,还能帮他减轻点负担。
容锦收拾了一早上院子了,沅修不知为何生了她的气,一直不和她说话,这会儿正憋闷,赵小成这邀请算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眼珠子转了转,古灵精怪的,偷偷觑少年神色。李沅修置若罔闻,手中笔不停,容锦眼眸暗了暗,抬头正要答应,被一道声音打断。
“她不去。”
容锦眼睛一亮,少年的话似圣旨,忙附和道:“对,我不去。小成哥,你一个人回去吧,我要陪沅修哥哥呢。”
说完,凑到沅修身边。那上赶着的劲儿,活像个一个小狗腿儿。
虽然这么说人不好,但容锦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赵小成算是看明白,以后问事情,容锦的意见无关紧要,毕竟这小丫头那是半点主见都没有,什么事都听她哥的!
瞪了一眼李沅修这个损友,赵小成气哄哄的走了。
容锦过去把门关好,乐颠颠的坐在沅修身边,满心期待的追问:“沅修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啊?”是不是担心她累着呀。
要真是如此,说明她最近的努力小有成效。那等松兰回来,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容锦想的很美好,嘴角都上翘。李沅修打破了她的幻想:“回去干什么,生怕你娘和李铁牛抓不到你?”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容锦被冻清醒了,瞬间蔫吧下来。
她就说,沅修做事怎么可能没有原因。她也是犯糊涂了,居然忘了这回事。
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灰暗的眸子来,嘀咕道:“那沅修哥哥,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回村里了?”
镇上有牙婆和汉子在,她不能随意出院门。村里有母亲继父,逃离之后便不能再回。
容锦忽然有些迷茫,好像一夜之间,她成了没有根的人。如江上浮萍,流水漂泊,何处是她乡呢?
李沅修放下笔,把刚抄好的纸张放在一旁晾晒,动作平静声音无波,甚至带了点嘲讽:“那里又不是你我的家,有什么回去的必要。”
她和他,还有松兰,都是被抛弃的。李家,不是他们的家。
容锦怔楞,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遮掩在她脑海里的雾忽然被一阵风吹散,脑中一片清明。
是呀,赵翠花的家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应该由她一手缔造。
“沅修哥哥,你说的太对了!”容锦崇拜的看着沅修,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聪明通透,不愧是做宰辅的好人才。
庙会一连三天,一向热闹,来的人不少。容锦几人起早赶晚,把六七十斤栗子卖的差不多。
等到第三天,打着哈欠蹲在院子里洗漱时,容锦忽然问:“沅修哥哥,咱们上午把最后一点栗子卖完,下午能去逛一逛吗?”
她还从来没有逛过庙会呢。这两天,看着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容锦别提有多羡慕了。
李沅修适才从外面回来,住在这好几天,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看见了牙婆。当时她面色匆匆,不知去哪,李沅修没追上,这会儿还在想她的事,闻言面色瞬间冷凝下来:“松兰还没有回来,你居然还有心思逛!”
他发难的太突然,容锦一下子愣住了。赵小成拎着包子进来,听到李沅修的话,再看容锦煞白的小脸,心里咯噔一下,忙打岔:“咳咳,都饿了吧,站在那干啥,小容锦,快过来先吃饭。别理你哥,他就是饿傻了脑子不清醒了。”
“我脑子很清醒。”李沅修绷紧了一月的神经还是断了,他在看到牙婆的那一瞬间就有很不好的预感,这会儿没心思和他们说笑,“栗子卖完,银子就差不多凑齐了。庙会你什么时候逛都可以,但这一次不行。”
容锦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被沅修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呵斥,脑子一片空白,眼眶情不自禁的泛红。
“我、我知道了,沅修哥哥。等卖完栗子,我立马就去和牙婆赎回松兰姐姐。”容锦低着头,嘴里的包子第一次没了香味,食不下咽。
李沅修面色冰冷,一言不发。
两兄妹吵架,他赵小成里外不是人,索性也闭上嘴。几人吃完饭,片刻不停歇的去卖栗子,可越是焦急生意就越是不好,等手里的银子刚凑够六十两,已是过了晌午。
李沅修来不及吃饭填饱肚子,容锦一看他站起来,就跟着走,摊子留给赵小成照顾。两人头也不回的朝牙婆的院子而去。
到最后,少年奔跑起来。容锦体力不如他,喘着粗气勉强能跟上,到了院子,已是两眼发黑。
李沅修拍着院门,她满头是汗姿态虚弱的跑过来,看了一眼,又转过头,专心敲门。
院门哐哐的响,里头安静极了。整条巷子充斥着回响,容锦咽了口口水,感受着少年越来越阴鸷的气势,心里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有户人家不耐烦的探出身来,大喊:“人都搬走了,敲什么敲!烦死人了,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