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吗,”温娴郡说,“是个人都知道你不能不管啊。”
白无辛无语凝噎。他撇撇嘴,别开头,不说话了。
温娴郡明显看到他像是听到什么雷区一样神色一黑,表情一下子就苦闷了下来。她盯着白无辛的侧脸发了会儿呆,问:“你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没有,”白无辛说,“没有。”
“没有你说两遍干什么,刻意强调那就是我说中了。”温娴郡说,“不过没事,男人的友情好懂得很,等过会儿你出去给他买根冰棒,问他一句吃不吃,一下子就好了,都是这么和好的。”
白无辛无言以对,他突然想起昨天早上陆回在回郭勇明家的时候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袋子小布丁来。
草,他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后知后觉的白无辛抹了把脸,心情复杂。
“不过你俩为啥吵架啊?”温娴郡好奇道,“你告诉我呗!能看见黑白无常吵架还能知道吵架原因,我也没算白死了!以后说出去那我就能光宗耀祖了!”
她还挺兴奋。
她确实挺兴奋,说到一半她就一个咕噜爬起来,爬着到了白无辛跟前,两眼直放光。
白无辛汗颜。
说实在的,这种事不该和亡魂说的。黑白无常自己的事,和一个亡魂说,不太合适。
白无辛细细琢磨了下,确实不太合适。
但这些前世今生的破事儿在他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已经哽得他难受好久了。毕竟不论如何,在经历这一切的白无辛事实上只是个凡人,在几天前他甚至还在发愁新学期的选课。
白无辛才发现,他其实特别想跟人说这些破事儿,他急需一个人来大倒苦水,可惜他是个没亲没故还没朋友的大怨种普通人,别说信不信了,他连个能听他说这些的人都没有。
大概就因为知道没有,之前才没有欲望。
于是他看着温娴郡那双发光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没事。”他最后还是说,“真没吵架,黑白无常吵什么架?”
他憋惯了,算了。
“哦。”
温娴郡满脸写着“真没意思”,她撇撇嘴,张开双臂,直直往下一倒,脸朝下栽进草地里,又翻了个身,继续放空看天。
白无辛问她:“除了路颂森,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遗愿吗?我可以帮你看看能不能完成,多少能减轻点执念和怨念。”
“没有。”温娴郡说,“路颂森就是我最大的怨气了。”
白无辛:“倒也是。”
“挺神奇的。”温娴郡有些感伤,“我以前真的看了好多例子,比如身边的同事和同学跟男朋友闹掰啊,电视剧和电影里那些男女主分手啊,我全看过了,也全都狠狠共情了,但我就是觉得我不会有一天不爱路颂森的,路颂森也不会有一天对我做那些的。”
“但是真的,事真的出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我发现我之前死一样笃定的那些想法全是放屁。”
“最恐怖的是,我当时真的很笃定。”温娴郡说,“人啊,坚定的时候是真的坚定,后悔的时候也是真的后悔。”
白无辛不做声了。
他表情有些发愣,不知是想了什么。
盛夏的夜风徐徐吹过。
温娴郡突然问他:“黑无常是个好人吗?”
“啊?”
白无辛猝不及防,愣了下后,才说,“啊,是吧。”
“是吗。我妈小时候跟我说,如果黑无常一个人来接你的话,你就完了,看见黑无常没好事。”温娴郡说,“我觉得还行哎,他看着脾气挺好的。”
白无辛不尴不尬地陪着干笑两声,站了起来:“我去找找他,他走的时间有点长了。”
温娴郡躺在地上,朝他挥挥手:“走好,我就躺在这儿了,找我的话就回这儿来。”
白无辛说行,离开了。
他走到温娴郡殉情地的水池子边上,绕着地方走了半圈,在温娴郡刚刚躺着的那个地方的视线死角里,看到水池的一角散着幽幽的红光。
他站定,问:“还没好吗?”
空气中黑烟散去,陆回出现在白无辛面前。他半蹲在池子边上,一手搁膝盖上,一手握成拳头,放在水池台子边上。
他在布一个能压制怨念,尽可能防止亡魂凶化的法阵。
就是之前商枝给郭勇明下的阵法。
陆回盯着水里,目不转睛道:“没那么快,这个怨念太强了,要想压住,就得加大火力。”
火力什么火力……
白无辛为他的用词小小汗颜,又道:“会不会有点没必要?我看她还好吧,没你之前说得那么恐怖,说话挺清楚的,也很有理智啊,也没像之前那个一样乱害人,会不会是判定错了?”
“她现在理智,不代表能一直理智。”陆回说,“她的目的性很强,所以不害别人。她的怨念已经强到能让她忘记无常对她说的话了,还能够让她冲破地缚灵的束缚。她现在已经在凶化的边缘了,现在的理智是因为她还有良知。灵魂这东西各有各的情况,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要轻信所见。”
说到这里,陆回终于撇过头,看向白无辛:“所见不一定为真。”
白无辛不说话了。
他看着陆回,想起了刚刚在公交车上梦见的情形,一时出了神去。